这天是2019年的2月4日,农历大年三十,同时也是我的18岁生日。
下午三点多钟,父亲正在厨房里忙着准备晚上的年夜饭,母亲在打扫家里的卫生,而我也正懒洋洋的窝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这时路过的母亲见我松散的样子,顿时火气上了头,指责到:“你怎么还在玩,你春考考得这么差你再不去学习,你可能大学都上不了。”“可今天是大年三十,我现在没有学习的心情了。”但是正在气头上的母亲听不得我做更多的辩解。 我知道,春考的确没有发挥好,母亲也一直为我着急,她见不得我做任何与学习无关的事。前半个寒假,爱玩的我尽可能的将空闲时间投入到学习之中,但是母亲对我没有丝毫的自信,在她眼中,我就是一个多使用一会电子产品就会落榜的人。但令我非常不解的是,难道在这种特殊的日子里稍微放松休息一下都不可以吗?我不想再过多争执,也希望大家都冷静一下,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默默刷起了手机,试图不让刚刚的小插曲影响了过年的大好气氛。
可是没过多久,母亲就又来到了我的房间,见我不听她的话,二话不说夺过我的手机,重重地砸在地上。这一刻,我愣住了,无法理解为什么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可以为一点小事发那么大的火,与此同时无尽的愤怒夹杂着悲伤充斥了我。
高中三年,我只被准许在假期与周末使用手机,我也承认这确实能让我的学习效率提升不少,但是三年眼看着其他同学自由地使用手机,平时可以在社交软件上肆无忌惮的聊天交谈,而我却因为不能及时回复他人,总是无人问津,让社交仅仅停留在了在校的时间里,余下的是只身一人的孤独。因为自己总在关键节点上无机可用,借同学手机给自己父母打电话的尴尬场面历历在目,长久以来,我便视自己的手机为珍宝,分外呵护,母亲对我以及我心爱之物的不尊重使我愤怒;同时,我觉得她没能理解我的辛苦之处,我在高二时的成绩是班级第二,年级40,高三的重新分班,教职人员大换血,周围的同学也变成了一个个陌生的面孔,所有人都在尽力磨合适应这个全新的环境,但我却因教师教学质量不如从前从而产生了抵触情绪,这是个多么致命的错误啊,如果不认可这自己老师,又能听进去他们传输给你的多少知识呢?于是在这一个学期内我的成绩有所下滑,但我坚信我可以在高考之前找回状态。向她都不多过问我的学习,而当母亲在寒假初得知我的春考分数未过300,经过与其他同学的横向比较,她一下子焦虑起来,反应的激烈程度甚至超过了我。
和母亲吵了几句,在音量和气势上她完全压倒了我,她从地上捡起手机离开了房间。这次的冲突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都让人难以接受。房间里,一个人,憋屈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感觉母亲关心我的分数胜过我本人,在成绩面前,一切的不讲道理都是情有可原。这原本应该是我假期中最愉悦满足的日子啊!我心如死水,对接下来的日子毫无期待,难道以后就要这样下去了吗?
我希望母亲能够暂时冷静一下,眼中也能多考虑一下我的感受。而我不想面对她,只希望能在一个无人的地方找求属于自己的宁静。
我带上了所有现金,骑上自行车,出了门。我没用通知我的父母,他们也许会以为我离家出走,会感到着急,但这就是我想要的,焦虑,然后才会所反思。我也因为父亲的感受而自责,但当时身处绝境我也没有其他方法了。
顺利离开小区的我感到无比的自由,在这个本该团聚的日子,我却踏上了属于一个人的流浪之旅,目的地是长江的尽头:北边的宝杨码头。
下午,马路上已经基本没有了行人,路边的小店一家家都关了门,热闹的大酒店里早早有人聚集了起来。看到这里,我想到了父亲准备的年夜饭,没有我的加入,他们一定凉透了心。但是既然是下定决心之事,我必然会完成。说实话我从未骑车到过那里,只知道大致的方向,对海边的影响也仅停留在同年,不知道现在那里会是怎样一番摸样。越往北骑行越偏僻,一路上遇到的是一座座工厂和高科技园区,窄窄人行道几公里都不见人影,阳光被路中央的高架遮挡,只洒出一点在旁边那无尽的灰色围墙上。
前方不远处,有只流浪的小猫蜷缩在无人的人行道中央,此时同为流浪者的我见到它是多么亲切,只可惜身边没有一杯牛奶能够让它克服对我的恐惧,陪伴我一同出行,错过了这一只真的很可惜,因为自己永远不知道哪里还会再遇到这样孤独落魄的伙伴。
骑过了过了吴淞大桥,就意味着我接近了目的地,同时也意味着踏入了一片陌生的地域。沿着城市的边缘行驶,肯定能够到达目的地。中国海事局专用码头的围墙上雕刻着吴淞百年来的辛酸历史,在这种平时绝对不会到来的地方总有些不为人知的小惊喜。透过边检站门口的栏杆,我已经能够看见大海和停靠在海边的货船(其实是黄浦江的末尾),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具体方位,朝着目的地进发的念想逐渐强烈。
行驶过一个又一个的住宅区,又在一个没有路牌标识的林荫大道都转了许久才顺利找到出路。吴淞口码头,炮台湾公园,国际邮轮港,一个个宝山的地标逐渐被我甩在身后,天色渐暗,路灯开始了它们这天的工作,而我依旧疲倦地向着北方前进。终于,看见了一座高塔,那是上海淞沪抗战的纪念馆,而它的对面,就是我要寻找的地方。
码头边新建了一个滨江公园,推车走在江边的景观道上,面对着这一望无际的江水,我更愿意相信这就是海,巨大的邮轮行驶在远处,看上去非常缓慢,太阳在城市的另一边缓缓落下,望着天边的晚霞,海风吹在身上多么惬意。一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只能隐约看见水面上浮标摇晃着的红灯和船上犹如星点般的示廓灯。风,越来越大吹得我全身发凉,时间已经不早了,这个时候想必大家也都冷静得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家了。
在江边大吼一声宣泄了累积许久的压力与不爽,我返程了。回程的路仿佛比来时的更短,但在夜色下也更加阴森恐怖。四下无人的街道,只听得见我一个人的歌声回荡,将近15公里的路程一鼓作气也就骑完了。又回到了我的小区,来到楼下,停在了家门口。
打开家门,母亲在房间里,父亲正在客厅看着电视,春晚已经开始了,岳云鹏和孙越正表演着相声。看到我的归来父亲没有也表现的格外惊讶,但我知道他之前一定非常着急,母亲也从房间里出来。
“你去哪了?”父亲简单地问道。
“吴淞,江边,散散心。”
“你走了也不说一声,我还出去找你了,到高境、三花哪儿都去了,都没看到你。”
眼前的这些对话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在我到家前的路程上已经暗自排练过了好多遍。母亲的教训自然也少不了,这些我都接受得了,任性一时肯定要为之付出代价,但是母亲认为我的出走原因只是因为她砸了并收了我的手机,我才意识到事情正朝着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如果真的仅仅只是这么简单的原因,那么我的举动不仅没有起到正向效果反而加深了我的过错。
又经过了一番争吵与冷战,客厅里只剩下了我与父亲,静静地看着春晚。这气氛诡异得出奇。半个多小时后,母亲再次回到客厅,并将手机还给了我,没有多说什么,也一起看起了电视。这件事仿佛就如此悄悄地画上了句号。
由于我的缺席,父母并没有吃年夜饭,糟蹋了父亲精心准备的一桌子菜也让我挺内疚的。大家都饿了,母亲取出了上午买的生日蛋糕,庆祝起了我的18岁生日。点蜡烛,许愿,吃蛋糕,看春晚,这个除夕夜又有了过年时的温暖。
第二天,母亲的态度与之前形成了180度的反差。她告诉我,和在高中教数学的舅舅通完电话,他让自己放轻松,不会再向我施加额外的压力,我也不用特别紧张,该学习的时候好好学习,最后无论成绩好坏只要尽力而为就行。
虽然没有互相之间正式的道歉,但我们都知道自己做错了,都或多或少给对方造成了伤害。接下来的日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寒假剩余的日子也没有开头的紧张感了。最后从结果上看,我也的确调整了状态,没有辜负自己和大家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