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八十岁生日，我留下的遗憾

2018年我的父亲八十岁，是虚岁。在我们那里一般讲的是虚岁，日期讲究的是阴历，自然，过生日也从来都是过阴历的生日。

我父亲的生日是农历正月二十五，我到今年才把这个数字清楚的记在心里。很是惭愧，我曾努力的记住父亲的生日，可总是记成正月二十四。那年妹妹结婚，回门是正月二十四，和父亲的生日差一天，之后我就一直搞混父亲的生日，努力记忆却总是搞混。平时不用本子记，就连侄儿侄女的生日都记得，可对于父亲的生日我却是云里雾里。看日历，今年农历正月二十四是星期日，我还高兴了半天，趁星期天可以回去给父亲过生日。后来问母亲才确定是正月二十五。

周六早上，我们收拾东西启程回老家，开车三个多小时，回去在市里逗留了一下午，见了想见的人，办了该办的事，到晚上才回到了村里。中间父亲打过好几个电话，问“几点回去？怎么还不回来呀？早点回来！”等等。父亲迫不及待地等待着，我们每次回去他都是这样。就像我小时候等待母亲出门回来，给我们带回好吃的那般喜悦。

父亲看到我们买的蛋糕，很高兴。母亲对父亲说：“看，这是专门给你买的蛋糕。”父亲不说什么，看起来却是很愉悦的样子。这是父亲第一次过生日有生日蛋糕，可能在父亲心里，也有很多的感慨吧！父亲平时总说：“我们现在不受冷冻，什么也不缺，日子过得幸福。当年你爷爷奶奶那会，每天上山搂干柴烧火，什么吃的也没有。哎！那个年代……”父亲每次说起这些，语言哽咽便说不下去了。

很多年了，儿女们长大后，年后每到正月初七八孩子们就都走了，家里瞬间变得分外冷清。短时间内由热闹拥挤到空冷孤寂，二老空冷思念的心从母亲的表情上能够看得出来。母亲每次总会说：“你们走了，我想你们，家里空唠唠的，很不是滋味。”儿女们看着，不说什么，说走就走了。

谁能理解空巢老人的心思？恐怕只有自己到那个时候才能情真意会的感受到，一代一代，那种情感的传递，要延迟到多少年才能领悟到，又让人不得不后悔当初，却又无法回到当初，这就是人的难耐之处。

这次给父亲过生日，从过年那会就张罗着了，二哥为此特意从成都回去，想在正月初六请人为父亲祝寿。可是，正值那时，母亲死活不同意，先让在家里请，后说谁也不请了。别人的热心终究抵不过母亲的一句话，就这样，悄然无息以不过告终。因为说要过生日，我从过年就心心念念的想回家了，各种原因总是回不去，由此一个正月心事重重，谁也不知道我心里到底有什么事，连我自己也说不清，归心如飞却百念皆灰。

此时，天已暖和些，回去孩子也适应了些。赶上父亲生日，怎么也要回去，想到这，心里甚是喜悦。只是哥哥们都忙，不能再回去相聚。

提前一天为父亲过生日，中午只叫了父亲的叔伯弟弟，村里就这只有这一个亲戚，再没有其他人。父亲姐弟三个，一个哥哥前几年过世了。还有一个姐姐，比父亲大几岁，精神状态还好，可远在内蒙，很难再回来。去年夏天暑假，说要回来，父亲左等右等却也没有等到，火热的心慢慢的随着秋风到来变凉了。姑姑年纪大了，出门不方便，想见见唯一的弟弟，只能等孩子们有空带着回山西，最后一次见家乡的山山水水，以解思乡之情，作最后的告别。父亲的至亲都在内蒙，离的太远，纵然想亲近走动也使不上劲。

中午，炒了简单几个菜，吃的和捞面。和捞面的臊子太咸了，我们吃的时候不断的往碗里加汤。母亲说：“我糊涂的，啥也干不了。你放了盐我又放了那么多。”不拘于吃什么饭，我们已经很高兴了。平时母亲很少炒菜，大多时候做一些家常便饭，吃的顺口又省事。外孙女们闹腾着给姥爷带上生日蛋糕的帽子，还唱了生日快乐歌，外孙女们让父亲吹灭蜡烛，父亲使劲吹了好几下才吹灭。接着说：“人老了，口里头没气了，连这也吹不灭。”接着我们开吃中午饭，算是为父亲庆祝。家人们在一起从来没有这么仪式化过，今天也算是打破了常规，看起来父亲也特别高兴。

我们原定周日下午走，下午去了市里，因有很多事没有走成，耽延到晚上爱人喝了酒，只能住下了。第二天早上，孩子们醒来的太迟，稍一磨蹭就到中午了，朋友留住吃了午饭下午才走。原本上午还想着必须走，回来下午收拾收拾，孩子明天上学，好好休息一下。心想着如果不走，还不如再返回村里，毕竟，今天才是父亲真正的生日，想着想着有其他事情就把再返回村的念头搁置脑后了。

我们回来后给母亲打电话，母亲问我你们什么时候回去的，我随口说出“下午”。母亲晚上又打电话说：“你父亲说：‘早知，还不如和我再待一个上午再走’”。我急忙像母亲解释了半天，却也感觉苍白无力，本来打算是要走的，有事耽搁却没走成。听了母亲的话，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哪怕是善意的谎言也好，原本是让父亲高兴，却留了个不小的遗憾。爱人说：“你为什么告诉他们了？”我无言以对，就是这样，应急反应有啥说啥从不会撒谎，事后自己也够无奈。

八十岁的父亲，还能有几年，谁也不知，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担忧和害怕。哪天父亲离去，我会是什么样？长这么大，没有经过亲人离去的感觉。虽说，与离去的大爷情深骨肉，但从小离得太远，感情上总是没有那么胶漆相投。

人可以找很多理由，忙于做很多事情，但父亲只有一个，父母含辛茹苦的养育我们，我回报给父亲的太有限，有心做事却也给父亲留下了遗憾。我从没向父亲用言语表达过什么，但想向父亲传达我的爱，不想，这爱传递的是如此笨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