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是日,病房里面收到2位特殊的病人,不是因为病情特殊,而是因为2人之间的关系。2人是年过80+岁的老人家,维持婚姻生活已经60+年了。
爷爷这次住院还是因为老毛病,脑梗死后遗症加心律失常。而奶奶呢,是阿尔茨海默症,奶奶患病已经有6-7年的时间了,只是近来记忆模糊得厉害,也丧失了自理能力,但是她却没有忘记“阿伦”。所以奶奶和爷爷的日常生活是由身边的保姆以及子女一起照顾的。
后来,慢慢得知,原来“阿伦”是爷爷的名字,平常奶奶就是这样子呼唤爷爷的。而爷爷本来年纪大,加上脑梗死后遗症,腿脚不利索,奶奶在家的时候,就经常“阿伦阿伦”地叫,但是爷爷呢,又不能及时到达她的身边,一激动一紧张,心律就又加快了,所以他们就一起出现在医院的双人病房里面了。
奶奶住院期间,都是躺着床上居多,而爷爷呢,情况稍微比奶奶差一点,心脏受不了激动,一样是没办法自理的。
奶奶很健谈,奶奶以前是助产士,也算独挡一面的骨干人才,经历过知青与下乡,而与爷爷的爱情也萌芽于知青时期,然后2人相互扶持到今日。爷爷是教师,2人一共育有3个儿子,奶奶一直遗憾没生个女儿。
奶奶现在记性不好,但是语言组织能力还是特别棒。有时候,进去病房映入眼帘的一幕是,奶奶不停地说着话,陪护在旁边看着,儿子们在笑着,爷爷在躺着。为啥笑?
“奶奶,你叫啥名字啊?”陪护阿姨陪着奶奶讲话。
“林萍。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叫啥名字啊,你叫啥名字啊,那个年轻人,好眼熟啊?”奶奶中气十足地说,但是又有迷惑地望向儿子。
“妈,我是您的大儿子,阿泽啊,您不记得了吗?”儿子已经熟悉并理解母亲这样子的情况,每次问起来都不厌其烦地解释道。
“哦,你是我的阿泽,难怪和阿伦长得有点像。阿伦,阿伦呢?”奶奶到处东张西望的,目光所至没有看到爷爷,语气有些紧张,并带着一丝哭腔。
“妈,您别急啊,爸爸在这里。他在休息,不能太过激动。”说完儿子用手把2张病床中间的拉帘拉开,看到爷爷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奶奶慢慢缓了缓过来。
为啥要把拉帘拉上呢?因为爷爷身体情况不太好,需要静养。奶奶呢?一天到晚要是看到爷爷就会不停地呼唤爷爷的名字,而爷爷呢?身体不舒服,回应不了,但是心里着急啊所以就会心律加快,没辙,只能暂时在奶奶想起爷爷的时候拉开帘子,阿尔兹海默症病人对于记忆这一块还是比较不靠谱的,但是爷爷能被记起已是奶奶拼命努力的结果。这样于奶奶和爷爷的病情都有益处,往后的岁月还能够一起相互扶持。
记得,有一次夜班的时候,奶奶已经吃过晚饭。三姑娘刚好查房走到他们的病房,奶奶正躺着床上看电视。看到三姑娘进来,立马问三姑娘,“菲菲,你吃过饭了吗?”
三姑娘一脸懵逼地看向奶奶的儿子,儿子缓缓地说:“菲菲是我的女儿,怕是她把你认成了菲菲,菲菲在外地工作。孙辈唯一的女孩,与她感情也特别深,所以经常念叨。即使这样子,菲菲偶尔和她视频甚至回家的时候,她也还是会问,菲菲去哪儿?她的记忆一时好一时差,菲菲那丫头看着奶奶这样子,也难受得很。”
三姑娘明白情况,便说:“奶奶,我吃过饭了,您在干嘛呢?”
“菲菲,我在看电视啊。电视正在播放的是-走进新时代-这首歌,你知道吗?以前我们也时常唱这首歌,那会儿,我和你爷爷相识于上山下乡,时常一起劳动生产,那是一段幸福又美好的时光,后来啊,我们返回城市,日子不紧不慢,但是不论是我偶尔发脾气,或者因为工作不顺压抑,你爷爷除了会包容我还会指导我,他是我的夫,也是我的师。我们约定好了,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在平平淡淡中到老,哪怕再苦再累也不能放弃彼此,而他的名字就如同刻在我的心上一样……而我平常有事没事总喜欢叫他。”
三姑娘听得出神,奶奶接着说:“那会儿,下乡,目的就是为了人民生活水平提高。记得有一次,我和大伙一起上山劳动,为了多赚一点工分,劳作到傍晚,天黑之后,一个人往回家的路上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我开始害怕,便开始拼命地跑。遇上了你爷爷,后来他送我回来,并告诉我,以后只要呼唤他的名字,他就会出现。”
奶奶说完,看了一眼爷爷和奶奶的儿子,奶奶的儿子点点头说:“是的,我妈和我爸之间的故事,我们时常听她讲起。我妈的记忆虽然不好,她会把我们忘记了,甚至忘记了心爱的孙女,但是她不会忘记我爸和她的名字。”
三姑娘听完之后,很动容,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这样子的爱情了。
奶奶一时随着歌曲的结束,又开始恍惚了,说:“叶子(奶奶的孙媳妇),你先吃饭,我想睡一下,一会儿我睡醒了,你一定记得过来陪我看电视啊。”
三姑娘说:“好的,奶奶,我先走。有空再过来看你。”
原来,爱得不到回应的地方是天堂,而比天堂更让人害怕的是遗忘。奶奶把和爷爷经历过的事情刻在心上,虽然她的状态时好时坏,但一直那样记得他们之间的承诺。爷爷当初的一句话,用一生去守护着,只要是她的呼唤,拼尽全力让她知道他的回应,他害怕她一个人的时候会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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