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天空

    时光的庭院深深,回廊环绕,转眼,就已步入愈发岑寂的十一月了。秋意已尽,初冬,乍暖还寒,黄叶满地,可是冬的天空,却愈加轻缈、高远,像一泓青汁,蓝得通透,蓝得纯粹。

与春天相隔太远了,桃花与柳眉,燕语与莺啼,柔风与细雨,恍如隔世的唐云宋烟。太多时候,这干干净净的蓝里,没有半丝负累,是不是完全清空了记忆,轻轻地来去,不带走一片云彩。全然放下,是一种多么难得的悠然、明澈。

抑或是那遥远的春天里的暖、流水与色彩,都漫漶成了水墨,融进这深邃里,成为人生的底色。

与夏天又相隔得太近,拥红叠翠的蓊郁,拥挤又繁茂的月华,潮来的澎湃之后,是无尽的落寞与怅惘。

偶有薄薄的云,如纱涌,如雾堆,如烟聚。是不是那千丝万缕的前生,在浮动的光影里,留下一些莫名的线索,沉沉浮浮,仍和今生相接,藕断丝连着。

十一月的天空,就是如此纤尘不染,如此空无一物,如此淡泊,如此宁静,却又总是有着那么一丝挥之不去的,若有若无的忧伤,等着有人来懂。

十一月的天空,曾经为了爱一切美好的事物,一个念念不忘的人的身影,和时常仰望它的眼神,而低垂,躬下腰身,柔情缱绻的低语,厚积成云彩,连绵成无边丝雨,滂沱成狂风暴雨。而雨后虹霓,是它爱的编织,爱的感动,让它的面容多么鲜妍,竟开出了和人间一样美丽的花朵来。

只是春风拂过,夏阳炽过,蜿蜒的锦绣渐收,痴望的目光黯去。十一月的天空,流去所有的泪,收藏起最后一道彩虹,放每一朵云——所有的羊群,去流浪,去寻找,从此不再被爱缚,为心累。

十一月的天空,重叠着的思念薄了,淡了,无了。只剩下蓝,惟有蓝,蓝到一览无余,蓝到动人心魄。那是流淌着的琉璃,那是蓝水晶的沙滩,那是永不凋谢的万千朵蓝莲花……凉丝丝的风吹过,仰起鼻息,仿佛能闻到幽兰之香,沁入心脾。

十一月的天空,照见的是万物凋零,看到的是满目疮痍,而它的心上却无怨无悔,不留伤痕。慈悲的心怀,让逝去的依然生动;宽容的纪念,让一切萧条都留有余温。爱还给春天,希望还给未来。

晨起,鸟鸣清脆,干净得像山间滴落的流泉,轻敲着十一月的天空,玉一般地回响。鸽羽洁白,擦拭着十一月的天空,却不见有一丝尘埃。

十一月的天空,是一座空灵的山野,是一片空旷的大草原,是怀抱月亮和星星的湖。看啊,此时,到处都是悬而未落的露珠,落到大地上,是莹洁的霜;被诗人捡起,便是一首首轻巧灵动的诗行。

十一月的天空,正在酝酿着一场赠予人世的白:芦花的白,荷花的白,月光的白,白天鹅的白……覆盖所有的枯涩,所有的黑与灰。然后只等四月,把春天拥抱入怀,只等你,从春天里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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