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站:青春海南(三)

第三章:摩托车先生的故事

我与摩托车先生的告别是在一家商店的门前完成的。

那时候的我,已经和家里人通过电话,让他们代办了临时身份证,毕竟只身在外,没有身份证便是寸步难行。后来我还在当地的一家皮革厂找到了工作——操作员,隔日便可以上班。而做这一切的金钱支援,纷纷来自摩托车先生。

被大奔情侣抢劫之后,我全身上下便没有了一分钱,这一路上的所有花销都来自摩托车先生。而且他只要有,也毫不吝啬的给我。所以我对他打心底里有种感激。我承诺他,只要一发工资,就立马把钱还给他。

摩托车先生也没有过多的客套,爽朗的给了账号,就这样,在离家半年的时间里,我借下了第一笔外债。

商店门口的棚子撑开着,我和摩托车先生就坐在店门口的椅子上。南方的城市总是喜欢哭泣,可是总不知他是在为谁流泪。我们数着面前经过的车辆,手中的香烟倾吐着人间的悲凉。

我和摩托车先生向来就话少,在这离别的时刻,更是说不出什么多余的话来。

来这座小城已经差不多一个多月,摩托车先生找寻小女孩的事情,依然如他在其他地方的结果一样,毫无所获,现在的他正准备离开。

本来是一场告别,但我俩长久的坐在凳子上,谁也没有说话。我想向他表示感激,但是话到喉咙口,却好像又说不出,或者准确一点是我不知道怎么说。

我们能就这样耗着,任凭离别的时刻越来越近。心内虽有不舍,但是谁也没有说出口.

最后,还是摩托车先生首先开口,向我讲述了他起身上路故事中被隐藏的那段,也是关于他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小女孩的原因。我不知道他为何会对一个认识不久的人讲出这段过往,可能是为了倾吐,也可能是希望被人理解。

原来,当日小女孩走出小区的时候,摩托车先生注意到她了,也发现她是独身一人离开。但他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是因为当时,摩托车先生接到了医院的病危通知单,他患了白血病的儿子,在经过几次抢救之后,陷入了深度昏迷。

摩托车先生不想错过儿子的最后一面,所以没有理会出走的小女孩,急忙出发前往医院。

虽然当时摩托车先生也曾做过心里挣扎,但是他总是以侥幸心理说服自己,认为小女孩的家人一定会很快发现小女孩不见,并且能很快的找到她。但是就算这样,他紧赶慢赶也没有见到儿子的最后一面。

为了帮儿子凑够医药费,摩托车先生在生活里不敢有一点懈怠,每天按时上班,下班后还会找别的兼职赚钱。但是他作为这个城市中的底层,又能有多少的机会呢。没有工可开的时间,他就到医院替换妻子,但是就算这样,也没有挽留住儿子的生命。

事后摩托车先生一度很自责,亲朋好友纷纷赶来安慰他,让他看开点,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他已经尽力了,所有的付出大家都看在眼里。但是只有他知道,这份自责里,除了儿子以外,还有那名小女孩。

摩托车先生在赶往医院的途中,曾经看到了一名陌生人带走了小女孩,但是为见儿子最后一面,他只是抱着侥幸的心理,一度说服自己那是小女孩所熟悉的人,或者是他看错而已。直到最后小女孩失踪,在警察询问他是否见到可疑人的时候,摩托车先生也没有说出这件事,因为那时的他更怕惹上麻烦。

这件事情,一直以来是插在摩托车先生内心深处的一根刺,他不痛不痒,但是却永远立在那,让他避无可避。

儿子与小女孩在同一天离开,这让摩托车先生相信,这世间总有些东西是存在联系的。他有时候常常怀疑,是否因为自己对小女孩太过冷漠,导致上天无情的带走了儿子。

在面对亲人离世的时候,我们总会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有时候那样的过错甚至看起来荒诞不经,但是我们却依然自责着,曾经的我这样自责过,所以我明白他的感受。

我觉得摩托车先生之所以这么努力的找寻小女孩,兴许是在这找寻的过程中能减轻几分他对骨肉的思念。

我没有想到,摩托车先生竟然有这样的经历,虽然之前与他的交谈不多,但是从他的行动和言语间,只感受到他的乐观,现在看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完全快乐,有时候表面有多快乐,心底就有多悲伤。

他没有在陵水找到小女孩,我在商店前目送着摩托车先生前往下一站,当我问到他下一站的目的地时,他茫然的看着远方。因为目前所有有线索的地方,都已经都被他找完了,再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找。

我劝他回家,休息休息。但摩托车先生只是笑笑。说自己这辈子注定是要死在路上的。说完便跨上了那辆摩托车,驶向了远方。

我只能看着他的背影,默默的送上我微薄的祈祷。

告别了摩托车先生,我开始着手准备接下来的新生活。

新租的房子离我即将上班的工厂只有一公里,屋内很简单,只有一间卧室带有独卫。墙壁四面很干净,看得出房东在上一个租客离开之后,有重新粉刷过。

床是一米五的单人床,旁边摆着衣柜和一套桌椅,除此以外,还有一把风扇。这便是我全部家当,对于一个刚刚被打劫了的人,我感恩现在面前的这一切。

而且前几天,因为进厂要办健康证,所以家里已经为我办好了临时身份证寄了过来,一同被寄来的还有一张银行卡。看来他们还是依然在意我这颗孤魂,不希望我变成野鬼。但是,我并不打算用那个上面的钱,只是保存好了那张银行卡,想着找机会再还回去。

我找来一颗钉子,砸进了我床正上方的墙里,用来挂我那个孙悟空面具,桌上依然放着那本浮生六记。

看着这个不大的房间,我的心理充满感激,比起之前那个哈尔滨的六人宿舍,我觉得这里便是天堂了。

熄灭灯,屋外的虫鸣透过窗户的缝隙传了进来,我打开风扇,清风呼呼的扫过我身上的每一个毛孔,赶走我身上的热意,我满足的闭上了眼睛,期待着明天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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