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城随笔——端午

(旧作拾遗,期待粽香)

        又是一年粽飘香。当大街小巷充斥着粽子的清香时,当朋友圈尽是制作精美的粽子图片时,当艾草雄黄只是一个个符号时,我愈加思念家乡可口的槲叶粽子,特别怀念的是那欢快的端午节。

        端午节常常显得突如其来。有时是藏在溪畔高高的灯芯草里。青绿色的针状草摇曳着长长的腰肢,在你寻草时冷不丁窜到你面前,告诉你该包粽子了。可是你兴奋的拔了一大抱回家,却被告知还得十天半个月。有时它藏在一人高的三棱子草里。下河拔上一根比比,哦,三棱子才到肩膀,不行;过几天再拔上几根,嘿,到耳朵稍了!赶紧挑高高的拇指样粗的拔上一捆扛回家。有时,它又藏在野苇子塘里。你在塘边割下一撮水芹菜,抬头发现苇子叶竟然有两个手掌长了!顾不得苇子叶拉手,也不管水蛭多少,只是冲到塘里挑最大最宽的摘下来,那横冲直撞的劲头真像苇杆上结的就是粽子一般,进去晚了就没了。这样的灯芯草、三棱子草、苇叶子每天寻草回来带上一些,草叶攒了一摞摞,端午还不到;草叶干了黄了,端午还不到。突然那么一天,妈说让周末上山挎槲叶去,端午就真的来了。

        槲叶一般长在植被较好的石山上,那样的山上有毛栗子树板栗子树,有能烧木炭的青冈木,还有结橡子豆的橡子树,可是在这个季节,最吃香的只有槲叶,只有槲叶!

        槲叶和青冈木的叶子很像,一般人还是经常搞混的。手掌样的叶片,边缘是卵圆形的齿,头大柄小,常常是三四片像花瓣样生在枝条顶端,其他的叶子在枝上轮生。老叶青绿色,新叶黄绿,嫩叶则绿的发黄。这是槲叶和青冈叶的共性。不同的是槲叶叶柄和叶片上有细细的绒毛,叶色偏黄;青冈叶则溜光水滑,通身泛着青黑色,绿的发光。作为标准的商洛吃货,分不清槲叶和青冈叶,那可是要笑掉大牙的!

养在深山君未识


      我们管摘槲叶叫“挎”或“剥”,单从字面意思,你就可以领略到商山洛水的豪放飒爽,体会到槲叶的个大量多。拿上袋子,背上背笼,约上三五个伙伴,走起。此时正是山舞苍蟒,溪映叠翠之时。来到高高的梁上,来到深深的沟垴,把槲叶和热闹一块装到背笼里。一手抓住枝子,瞅准最大最老的那片轻轻往下一拉,叶柄就“嗒”的一声,脆生生的离开了枝子。这样挎上一把整得齐齐的,再来上一把和它叶柄相交,顺手在草丛里扯上一根藤条捆好,一大把槲叶就挎好了。这时山上除了欢声笑语,就只有“嗒”“嗒”的声音了。

舒枝展叶待尔归


      槲叶采回家先要晾晒去掉水分才行。这时的日子真难捱呀!每天放学都在期盼那煮叶子的清香味,把窗台上的叶子翻过来搬过去,偷偷的在柜里看了一次又一次,糯米咋还没买回来呀?

        端午终于来了!初四,妈妈早早就煮好了槲叶。当槲叶的清香飘荡开来,整个村子都弥漫在节日的氛围中。离河近的约上一块到河边洗叶子,远的就在自家院里摆上大盆小盆,把叶子洗的干干净净。这时也是互相较量的时刻。孩子们比谁家的叶子又大又多,谁家的灯芯草又粗又长。农村的孩子也是质朴憨厚,上一刻还在为谁的叶子大面红耳赤,下一刻又约好了明年谁带路去挎最大的槲叶。大人们则在讨论你家的糜子黄,他家的高粱圆。洗槲叶后棕色的水伴着清香,顺着河水流呀流,一直流到了游子的梦里。           

        洗完叶子,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到来了。日子虽然拮据,父母的爱依然丰富。妈妈准备了小米、高粱、糯米,每种米里少不了各种大红豆大花豆。这些米和豆子都要提前一天泡好,以保证软糯黏香。包粽子可是个技术活。先找两个大槲叶两两相对放在手心,叶头多掺一些,叶柄朝向手腕方向,再在两个大槲叶叶柄两边各放上两片叶子,每边三个叶柄紧贴,这样就可以在叶子正中放米了。米放好后先把两边的叶缘部分向中间折,盖住米粒,再先把底部的叶柄向上折压住叶缘,把粽子竖起来从上边灌点水到米里,然后把另一边的叶柄折下。这时,一个长方形的粽子就初具雏形了。最后用一片苇叶顺长压住槲叶容易翘起的叶柄,拿灯芯草捆扎好就行了。包好的粽子压到锅里,添上足够的水,就等着煮熟吃了。


乡愁一缕和香裹


        煮粽子经常在晚上。一是煮的时间长,粽子香。二一个正好赶上初五一大早吃。现在想来,可能最根本的原因是大人太忙,晚上干活不浪费干活时间。那时的我们太小,全然不知生活的艰辛,只是看见劈柴提了一笼又一笼,锅里咕嘟咕嘟直响,香味早都出来啦,哈喇子也流了不少了,粽子咋还不熟?风箱一会儿急呼呼的响两声,像夏天的雷,科利马擦,那一定是孩子拉的;过了一会儿又悠长而又缓慢,像裹小脚的老奶奶走路,木里木囊,那一定是妈妈拉的。火光映红了妈妈的额头,连那皱纹里似乎也盛满了暖暖的爱。星星出来了,“豆腐”鸟叫了好一阵了,毛老鼠在核桃树上窸窸窣窣,粽子的香味惹得蛐蛐都叫的欢了,孩子的眼皮直打架。可是,还得等到明早。

从此幽梦总还乡


        粽子配稀溜溜的拌汤,真是绝配!初五早上,各色粽子都有,有时还有大妈送的两个白米粽,邻居拿来的几个麦仁粽,想吃啥吃啥。红糖也是管够,想放多少放多少。打开一个粽子,白白的糯米这时已经变成了晶莹玉润的珍馐,贴着叶子的米粒上有淡淡的棕色或者青色,就像一块上好的蓝田玉,米粒里还有自家种的不知名的各色彩豆,整个粽子青中有淡淡的红,不俗不妖;槲叶独有的清香加上糯米的清甜,大豆的豆香,清雅益清,真真让人不忍下嘴。不下嘴是不可能的。咬上一口,软糯香甜,唇齿留香,一粒粒润滑的米犹如珍珠般光滑,却又软软糯糯不失嚼劲,这种感觉岂是“丝般润滑”可以形容?真到这时反而吃不了多少,只是盘算今年红薯窖里能存多少,可以吃到啥时。

又见乡思


    又是一年端午过,有粽子,有冰箱,有够花的钱。可是妈妈再也不搓花花绳了,爷爷的雄黄酒也寻不着了,别人家的艾还插着没?可是异乡倒是少见长虫,蚊子还是有不少哩,没有花花绳没有酒好说,没有艾咋行?可是槲叶还在山上哩,风箱早都不见了,红薯窖也在盖砖房时填没了。水芹菜没人采了吧?糜子湾也改名字了,可我的梦里咋还是你?

        戊戌端午,于骊山渭水间,觅。商山洛水今犹在,只是佳颜改。道不尽,悠悠汝水诉吾情。却那堪,绵绵龟山存旧梦。犹记昔时,黄口逐浪南秦畔,无赖采蕨东沟垴。涕零零,毋需待重阳;泪满襟,何怨桑田?

    2018端午,思乡情更切,谨以此文,纪念我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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