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李煜-家国四十年】

虞(yú)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一首优美动听的歌曲,好多的歌手都唱过。这首歌的歌词作者叫李煜。李煜是南唐的最后一个皇帝,也是一位很出名的词人。他的词并不算多,可是却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

古时候,皇位一般是由家里的老大来继承,而李煜在家里排行第六,因此他就从没想过要去做皇帝。他不但没考虑过做皇帝,还想方设法远离皇位的争夺战场。在“雕栏玉砌”的皇宫里,他的妻子和宫女就是一个歌舞团。李煜这位六皇子,就是这个歌舞团的导演和唯一观众。他要么点评一下新的舞蹈,要么为她们作一首新词助兴。看看他写的词,“佳人舞点金钗溜”。曲子越来越急,舞步越来越快,金钗都溜出去了。每天有歌舞相伴,吃穿也不用愁,这日子简直是比神仙还逍遥。如果能够一辈子都这样的生活,那他该有多么幸运。

可是天意难测。一心想当皇帝的大哥,杀了自己的叔叔后,惶惶不安,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另外四个哥哥身体都不好,年纪轻轻的也都病死了。这个时候的李煜,即使再不想当皇帝,似乎也必须担负起起家国的重任。最终,不想当皇帝的李煜,成为了南唐的皇帝。

这个皇帝并不好当。南唐处于五代十国时期,都城是繁盛之都金陵。当时的中华大地上四分五裂,战争永无休止。地图就像白云苍狗,一变再变。李煜父亲还在位的时候,国家已经无力抵抗敌军,还丢了不少的地盘。十分无奈的情况之下,他的父亲对外宣称自己只是一个“南唐国主”,不敢再自称“皇帝”。如果李煜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或许可以带领南唐走出困境。可是时光不能倒流,历史也没有如果。面对奄奄一息的南唐,李煜没有力挽狂澜(lán)的能力,只能跟着它一步步地走向死亡。南唐就像被饿狼咬住了脖子的兔子,再多的挣扎也逃脱不了被吃掉的命运。

李煜当了南唐的“国主”以后,对于强大的宋国,他只能委曲求全。有时候他派人带着贵重的贡品送到宋国,表达他对宋国皇帝的崇敬之情。有时候又写信给宋国皇帝,表达自己对宋国的忠诚。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南唐国土能够不受战争的摧残,他是一个不懂得战争的人,就像他诗里面写的自己,“几曾识干戈?”这一方面和他本人的性格有关,另一方面还有佛教思想的影响。但是在国家与国家之间,弱国是没有资格决定战场在哪里的,并且弱国往往成为了战场。当兵临城下,敌人已经打到皇宫门口的时候,他换上了平民的衣服,打开城门,跪拜投降。

八年的帝王生活,八年的担惊受怕。这一刻,他成为了阶下囚,和家人一起登上了船,远离这度过了三十多年的家园;这一刻,他不再是曾经一呼百应的“国主”,而是一个受到监视和关押的囚徒;这一刻,曾经的风花雪月,悲欢离合随风而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凄凉与悲苦。“江南江北旧家乡,三十年来梦一场”,从此以后,他就像活在了梦中。到宋国不到两年,他就死了。这度日如年的愁苦,他用唱词写了下来,就像现在的歌词一样。

当国主的时候,他的词里面,描绘了宫廷的豪华生活,吹弹歌舞。他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也是一个真诚的人。无论他写哪一种生活,都深切动人。下面这首《清平乐》,是他当国主的时候写的一首词。莺歌燕舞,玉杯美酒,伴着伤感的别离,凄凉而美丽。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你走以后,不知不觉春天已经过去了一半,举目所见,这院子里的每一个地方,都勾起我对你无尽的思念,我想你想得快要“柔肠断”了。院子里落英缤纷,梅花像纷乱的白雪一样,弄得我满身都是,刚拍完就又落了一身。你走以后,没有一点消息,也不知道远方的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在这深宅大院里,我对你的思念,就像春天的小草一样,生生不息,绵绵不绝。

有人说,李煜的词是用血来写的。成为俘虏以后,他的词,充满了愁和苦。在他的笔下,他不会为自己辩解,也不去刻意隐藏自己的毛病。他和妻子宫女们一起,住在宋国的都城,同时也受到宋国严密的监视。虽然妻子和宫女还能为他表演精心编排的舞蹈,但是却改变不了他是一个囚徒事实。再也回不去的故乡,再也回不来的欢乐,只能永远环绕在他的梦中。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春天快要过去了,天气却还没有暖和起来,窗外潺潺的细雨,更增添了寒冷的气息。轻软的被子挡不住清晨的寒气,真的很冷。夜里我做了一个非常快乐的梦,似乎忘记了,自己已经是一个永远的囚徒。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不要登高望远吧,故国的无限江山,现在想见却再也看不见了。流水落花和春天,都一去不复返,不知道是去了天上,还是依旧在人间。

在宋国,他完全是受宋国皇帝的控制的。没钱买酒的时候,他给皇帝写信,请求多给一些钱来买酒。如果他想与以前的大臣见面,也要先经过皇帝的同意。他平时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情,都有人一一记录下来,报告给皇帝。就这样,他失去了人身的自由,只能在梦里面,回到那旧时的家乡。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昨天夜里我魂游太虚,梦回故国,可是胸中却有说不完的仇和恨。在梦里面,我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和家人一起在车水马龙的皇家园林中游玩,赏心悦目,谈笑风生。春风拂面,也吹醒了花儿和月亮。

李煜是在南唐建国的那一年出生的,与南唐同岁。家人给他取了一个美好的名字“从康”,希望他永远安康。据说,是一杯毒酒终结了他的生命。他死了,南唐也在历史中幻化成了永恒。那首《虞美人》,成了他的绝笔。他死后,他的这些诗句,似一江春水,绵绵不绝,传唱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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