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时的记忆

今天读到一篇科普文章,说我们大多数的人没有三岁以前的记忆。

我想了想,我竟然保留着三岁以前的记忆,不过都是几个片段。这些片段就像刻在脑海里,它们是如此的清晰,几十年不变。但是记忆里的有些东西却又是那么地让人迷茫,长大以后根本无从解释。

我保留得最早的记忆,就是两岁时,我妈每天早上给我穿衣服时都要反复教我念爸爸妈妈的姓名、家庭地址,还有我的年龄。大概是防止我走丢了,找不到家了。

其他三岁以前的事,只剩下被大人抱在怀里时发生的两个片段。

其中一段是我父亲把我抱在怀里的时候,小叔子把一个小小的木头玩具放在我的手里后,我一甩手,木头玩具竟然砸在了小叔的额头上了。当时老爸就大声地“哦——”了一下,我也知道好像做错事了,觉得非常害怕。

还有一段记忆,是一天晚上,我妈抱着我,一家人挤在二楼后屋的窗口看,不知他们在往外看什么,气氛好像挺严肃紧张的,还熄灭了家里的煤油灯。

刚开始,屋内和窗外全是黑的,不一会儿,我觉得窗外的天好象亮了起来,我看到了一大片水田,上面有很多人在劳动,还有人挥动着鞭子驱赶着牛在耕田。我长大后回想起来,俨然是一幅春耕图。

但我家四周实际上从未有过水田,都是一大片几十年前的老房子,从我小时候到初中毕业,这些老房子都没有拆过。所以当我长大后回忆起小时候夜间看到的画面,我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我记得最清楚的还是三岁时发生的事情。

我记得有一天我走出家门口时,刚好碰到有两条狗打架,有人在大声呵斥并用木棒挥打这两条狗。

结果其中一条狗慌不择路地逃跑,一头就把我撞倒在地,我清楚记得额头和鼻子碰在地面时脑子里发出的翁翁作响,我哇哇大哭,当时鼻腔里流了不少血,一些血液也被我咽下了肚子……大人们把我抱起来,把我仰着头,然后七手八脚地在我鼻腔里塞了些糙纸,算是用来止血的。

三岁时还有一件事,让我至今想起来有点不可思议。

当时我们农村老家住在的房子,邻居之间都是连成一片的,一家连着一家,都是古老的木头屋建筑。

西面的十几户人家围成了个“四合院”的样子,中间是个大天井,但没有封闭成“四合院”,是因为东面是没有房屋的,留作进出的路。房屋大体布局象个“凹”字。

这个天井大约有两百多平方,就是我们这一片村民公共活动的场所,婚丧嫁娶办酒席以及年终家家户户杀猪,都是放在这个地方的。

我三岁时有一次离开了家门,穿过了这个天井,然后不知为什么,竟然手脚并用地爬上了西边的台阶。西边台阶上有一位中年女人,身材高挑,年纪在四五十岁之间,她的脸形略呈长方形,比较好看。无论是发型还是翻领的蓝黑色外套,都显得优雅大方。回想起来像是六七十年代的知识女性。

她看我爬上来,脸带着慈祥的微笑,一边和蔼可亲地看着我,一边好像在和谁说话:“哦,是XX的儿子,三岁了,这么快啊,一转眼都会走路了。”

然后她牵着我的小手把我领进她家,她打开了灶台上的锅盖,里面是满满一大锅烧熟的蕃薯和毛芋,香气扑鼻。她挑了一块红薯塞进我的手里,红薯不烫,有点温暖,我很本能地放进嘴巴里就吃,我现在都还记得那香甜的味道。

然后她又牵着我把我送回到天井里,至始至终脸上都挂着亲切的笑容,就象是我的妈妈一样。但当时的我,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怯生生地看着她,我那时好象还不太会说话,但是我都能听懂她在说什么,也能感受到她的善意和温暖。

当我上小学、中学以后,这个在我幼儿时候的记忆里保存得这么好的中年女人,在老家这个地方好象再也没见过人影,我也不再有任何有关她后来的记忆。

我曾问过我的老爸和几户邻居的长辈,曾经住在那间房子的女人是谁,他们也都不清楚。甚至有人说,这一大片房子本来就是土改后分来的“地主屋”,而我所指的那间房本来就是没人住的中堂,里面有一个破败的灶台,已经几十年没人烧过火。

我在读初中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去看过那个中堂,里面确实有一个破败的灶台,上面已经没有锅,积满了灰尘,并布满了蜘蛛网。就是这个灶台,没有错,我记得清清楚楚,当年上面的锅里确实曾经装满烧熟的红薯和毛芋。

我至今都不知道,曾经住在那里的那个女人是谁,但她肯定认识我老爸;我也想不明白,她怎么会没有给邻居的长辈们留下任何印象呢。她会不会是暂时住在那里的,后来又搬走了呢?这一切好象都已经融化在漫长的时光里,捉摸不定了。

也许科学家们说得没有错,我们三岁以前的大脑发育不完善,记忆都是零碎的不完整的。

但是我觉得,虽然这些记忆是碎片,但其实有些地方是非常清晰的,特别是疼痛、害怕或被人善待时,那时的地点、人物、气味、滋味、表情和话语,都是实实在在清清楚楚地印在了脑海里。

那个亲切和蔼的中年女人,如果她还在世,如果她没有衰老,当她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应该还认得她。因为我至今还能记得她的模样,也将永远记得她曾经对我的亲切、友善和疼爱。

善待儿童吧,因为你留给他的记忆或许是永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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