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蜗牛才是世界至强的存在

我的小店里曾有个四川小妹打工,90后,样子很普通,略微显老,做事也总是差错百出,不过一时也招不到更合适的人手,于是就留下来了,时间一长,也就懒得换人了。店里忙的时候还有个隔壁大学兼职的女孩来帮忙,都是年轻女孩,也都是四川人,外貌气质却差出许多,后者还会来事,讨人喜欢,无论是客人还是作为老板的我,都更愿意亲近她,毕竟人人都是外貌党。相貌普通的女孩一直在自学日语,梦想去日本留学,学习插花什么的,后来知道这个梦想是因为她认识一个年长的女性,事业有成,容貌气质上乘,一手精妙的插花让人看得如痴如醉,于是这便成了她人生的榜样和目标,每次说起眼底都泛着无限的崇拜和狂热的向往,我有些鄙视,人活自己,别人再好那也只是别人,一味模仿和追逐多么无聊。但是看着她一脸迷妹样儿,也不忍心打断,由她去好了,留学日本,初见之时我从动漫中学来的词汇都比她会得多,这个梦想太牵强了。

我给的工钱略高于周边平均值,但在这座城也是杯水车薪,我看过她合租房的样子,反正我自认为最苦的时候也没有住过那样的条件。因为每周只休息一天,可支配的闲钱又少得可怜,还要学习,所以她的时间基本是在那狭小的住处和这并不大的店铺里度过的,我只是偶尔带些好吃的改善一下大家的伙食,也算是个良知偏多的老板了。这样的日子一天天的过,从她脸上没有看出什么抱怨,即便是第一次语言考试失利,也只是絮叨了几句便又开始埋头看书了。我不以为然,勤奋要是能解决问题,那就没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了,不过看着她埋头奋笔疾书的背影,也不忍心打击,轻描淡写地鼓励几句,由她去好了,在北京生活都这么艰辛,去了日本,怎么养活自己?我知道日本对打工时长可是有很严格的规定,这个梦想太奢侈了。

这个女孩大概是我见过的最糙的南方服务员了,做事风风火火的,但总是状况不断,一年多时间店里客人打碎的餐具都没有她一个人打碎的多,忘性也大,交代过的事经常转身就忘记了。但是还偏偏多事,总挑剔大厨的种种不对,甚至也敢用那十分不地道的普通话直接对我说老板应该如何如何,哭笑不得,好容易当了回老板,倒是天天被服务员指教。这女孩还是个极其敏感的人,这类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善沟通,但很喜欢猜疑,你的无心之举或者随口之言都可能让她寝食难安,弄得我面对她时都要小心谨慎一些。这样的性格和毛手毛脚的习惯,去了挑剔得变态的日本可如何是好?不过想到她那敏感的心思,也就不多说了,由她去好了,在国内都活得战战兢兢的,去了日本,怎么适应?这个梦想太苛刻了。

总之,她的梦想在我看来是不切实际的,遥不可及的,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还各种缺点的人,怎么能实现这样的梦想呢?没钱,没学历,没背景,没容貌,没技能,我不知道这样的女孩怎么会给自己怀揣这样一个梦想,说是个梦还差不多吧。隔壁酒吧的合伙人之一是一个腼腆安静,但才气十足的大学生,也是去了日本留学,今年假期回来聊了几句,说是毕业后打算再去欧洲继续深造,是我们艳羡的青春,似乎梦想只应该属于这样的人,相比之下,女孩的梦想几乎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个笑话,久了,也没人问起了,她还是每天抱着那几本翻阅得有些磨损的书,读着,写着。


后来呢,她第二次语言考试通过了,打工的姐姐想办法为她提供了银行担保,我也帮她提供了中介需要的工作和居住证明之类的,居然真就这么去了日本。从她的朋友圈和偶尔的联系得知,依旧活得辛苦,还是狭小的居所,还是拮据的生活,更加上学业的压力,语言的不熟练等等,但只言片语间仍是没有什么抱怨,依然用着那些我嗤之以鼻的鸡汤喂养着自己。我不知道她今后会是怎样,不知道她是否能在异国他乡生存下去,不知道她最终是否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样子,都不重要了,因为她向我诠释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性,在拥有的资源不足以支撑心中的梦想的时候,依旧可以傻傻地努力,慢慢地前行,就算全世界都不看好,那又如何?每天要做的只是重复龟速的前行,如此而已,即便最终还是到达不了彼岸,至少回头相望,已不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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