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乐园》写一对中年出轨的男女,简单概括为六个字:爱了,做了,死了。
读书的前半部,轻松愉悦、天清气爽、风景如画,还另带一点点看男女偷情的兴奋和刺激。
渡边淳一先生也用心描写了他们幽会偷情地点的景色。
“月上柳梢头”的环境,“人约黄昏后”的气氛,较好地渲染了主角之间的纯爱。
但随着久木祥一郎和松原凛子的恋情——从道德上来说是奸情——的不断加深,越读越感觉像溺水的人,胸闷气堵、滞塞难言。
直到最后他们在性爱的顶端以接吻的方式共同饮下毒酒后,才长长的舒了一口。
情侣殉情并不少见。相比于投水、上吊、跳崖等惨不忍睹的方式,他们赤裸裸地紧紧拥抱在一起共赴黄泉显得更温情、更回归爱和人的本源。
1
初一看,这像是一部中年出轨的反面教材。
久木家庭生活平淡如水,妻子从爱人变成亲人,秉着“不把工作和性带回家”的宗旨,对妻子早已毫无性趣,被肤白貌美、气质优雅的凛子所吸引。
凛子与丈夫三观不合,为久木的温柔体贴和高超的性技巧所着迷。
这一段婚外情不出意外地遭到了他人的鄙视、怒斥、排挤,最后两人在众叛亲离、四面楚歌的处境中被迫自杀。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本书就没有任何可读性。
他们的死,并不是外力所迫,而是冲破了外界的牢笼、心理上的桎梏和情感上的瓶颈,达到了爱的顶点。
播扬婚外情,渲染性爱、倡导死亡,是对《失乐园》最大的误读。
在书中,男主只是一个油腻男,没什么好讨论,除最后和女主共赴黄泉时有点令人感动。
在爱情中,男人往往是配角。
书中真正耀眼的明珠是女主松原凛子。她淡雅如梅的外表下,有一颗敢爱敢做的心。
在她看来,舍弃虚伪的婚姻,投入真实的爱情中去,才是忠实于自己感情的行为。
我欣赏赞叹她,但绝不愿自己身边的女性朋友或亲人成为她。
大家都惊艳于烟花的璀璨,却没有人愿意成为烟花。
2
松原凛子的出轨来源于与丈夫的性冷淡。这个性,不仅指性爱,更多指性情。他们的性情严重不合。
她的丈夫相貌堂堂,年轻有为,是医学院的教授。女人能嫁给这样的人,可以说是人生赢家。
他和凛子婚姻的悲剧,再一次证明了“贫贱夫妻百事哀”的片面性。
穷夫妻有营养不良的疾病,富夫妇有营养过剩的烦恼。婚姻中的冲突和矛盾,并不像人一样挑三拣四、嫌贫爱富。
他在婚姻上的一败涂地告诉男人,千万不要觉得陪老婆逛街、求愿、饲养猫狗等小事是“无谓”的事情。
而凛子在出轨前,夫妻俩一起吃晚饭的次数都很少。
早餐太仓促,午餐一般在外面吃,晚餐对于上班的夫妻来说,是维系感情的重要纽带,但他却毫不重视。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忍受如此没有情趣的婚姻。
所以凛子遇到久木是一种偶然,出轨是一种必然。
《裸婚时代》里说:细节打败爱情。更确切的说法是:女人的细节打败爱情。
女人细腻的心理,男人一旦忽视,就可能引起感情上的巨变。
在男人看来,女人所在意的似乎都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其实对当事人来说却相当重要。
这些都不是可以用道理逻辑去分析的,因为这关乎到感性与价值观问题,彼此无法轻易妥协,也很难做到相互体谅、理解。
对于女人来说,考察男人的品性相当重要。但大部分女人都只热衷于男人的身世背景,对性格三观等方面选择性地忽略。
松原凛子和丈夫没有共同语言和爱好。他们的结合,只是门当户对的产物。
一个年轻有为,一个商家富女,表面上的郎才女貌。
3
久木出轨凛子的行为,对她来说,无异于“吹皱了一池春水”。
她重新感受到了爱情的美好,却又陷入到新的恐惧之中。
她从自己失败的婚姻中得知,爱是不能永远持续下去的,如果持续下去,它一定会慢慢淡化,最后变成琐碎的生活。
所以后面他们即使恋情曝光了,租房同居了,两人也从不提结婚的事。
其实婚姻不是爱情的坟墓,时间才是。
日久生情。时间孕育了爱情,却又会消磨爱情。就好像人需要氧气,最后却又因为机体的氧化而衰老、死亡。
凛子对自己与久木的爱情,就好像无意中得到了一颗明珠,兴奋惊喜之余,时时怕它损坏、丢失,于是干脆把它打碎和水吞下。
所以,久木把凛子带入爱情,凛子把久木带入死亡。
她信奉刹那主义。韶光易逝容颜易老,自己的身体在爱情的滋润下已经到了最高点,同时兼有少女的白皙和少妇的柔媚。
她需要死亡来把自己最美好的样子定格在自己和久木的心里。
“岁月太可怕了。十年或二十年之后,人是会变的吧。你结婚的时候也爱妻子,想要建立一个美满的家庭,可是现在变了。
久木不明白凛子为什么说出这种话来,她望着窗帘说:“我也会被你厌倦的。”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会的。即使你不厌倦我,我也可能会厌倦你……”
霎时,久木就像被人在脖子上扎了一刀。
所有热恋中、新婚里的人也被扎了一刀。
她体会过爱情从热到温最后变凉的空虚寂寥,不愿意再次品尝。
自己和久木的爱情也到了最高点。持续下去,只会在柴米油盐的琐碎中、身体机能的退化中、对方缺点的发觉中慢慢被腐蚀。
于是她选择死亡来阻止岁月对爱情的消磨。
她本是一朵淡雅文静的梅花,却情愿去追寻七日樱花的奢华和短暂。
4
对于如何保持爱情和婚姻的新鲜感和温热度,各种鸡汤满天飞。
如果鸡汤有用,咪蒙就不会离婚了。
我相信,哪怕是钱钟书先生和杨绛先生,在某个时刻某个场合,也有想要逃出围城的冲动。
这是人类的难题,没有标准答案。
像松原凛子和久木祥一郎这样,虽然相爱却不结婚,用死亡来把爱定格在顶点,是最极端的答案。
在情人节(劫)出生的松原凛子认定爱的顶点是死亡。这样的爱固然灿烂辉煌,但过于惨烈、短暂。
世间最浪漫的事,还是和所爱的人一起慢慢变老。
爱,有顶点,没有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