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我爱你,一辈子的那种。就像牵着你的手,共度生命的单行道,一直走到白头。

✿第一夜

卿玉看着自家老公不耐烦的样子,嘴巴张张合合了几次,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人到中年,她自知自己已经年老色衰,自从十年前生了女儿之后,身体上更是没了年轻时的那份紧致,也不再迷人。所以她勤勤恳恳地为这个家做牛做马,操碎了心。

只怕老公会对她有什么不满意。

然而爱情就像手里的一把细细的流沙,怎么使劲,它都从无数个缝隙里洒落在世间凡尘,他真的不爱她了。

两个人平躺在床上,就像两个搭伙过日子的人,还记得十一年前他们新婚,这床响了很久很久,第二年这个家就诞生了他们爱情的结晶。

然而现在,只能说物是人非,她真的努力了,可爱情是两个人的事,老公对她没了兴趣,真的很无奈。

卿玉转过身去看着自己老公,男人察觉自己老婆在看着自己,不耐烦地背过身去。

“叮咚!”老公的手机响了,卿玉本就没睡着,她突然张开眼睛,又自知自己不能多过问老公的私事,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懂,男人最讨厌对自己指手画脚的女人,而她要做到一个贤内助该有的标准。

男人小心翼翼地扭头看了看自家老婆,发现卿玉闭着眼睛貌似已经睡着了之后,男人打开手机,回复了对面那人的信息。

结果一聊再聊,从十一点聊到凌晨一点,卿玉忍不住地张开眼睛偷偷瞄一眼老公,男人嘴角带着幸福的笑容,打字的手飞快地点击着屏幕。

那是她很久之前在老公脸上看到的笑容了,让她想起来了大学的时候,他半跪在地上,手里举着一束玫瑰花,大声地在操场冲她喊着:“卿玉,愿意做我女朋友吗?以后一辈子,我都是你的,永不分离!”

她控制不住地捂住脸颊,轻声回答:“我愿意,今生与你……共白头。”

他把她拥入怀中,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就像他刚才手机聊天时露出来的笑容一样,那么甜蜜。

卿玉慌了,她一直都是一个优雅的女人,面对丈夫的奇怪表现,女人的第六感让她警觉起来,由于长时间做家务从而由纤细渐渐变得粗壮的手指死死地握紧床单,眉眼紧锁。

她的容颜带着世俗的烟火气,随着岁月的流逝,明媚的眸子变得失去神采,常年的操劳使她笔直纤细的腰肢变得佝偻又粗壮。

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和谁聊天,如果是个女人,一定是比自己年轻漂亮的吧?

第一次,她生出了自卑感。

是啊,岁月不饶人,可谁那么贱,来勾引有妇之夫呢?

早晨五点,闹铃响起,她还沉醉在睡梦里,往常这个时候她肯定一跃而起,风风火火地准备早餐,然后喊儿子起床上学,喊丈夫起床上班。可今天不一样,她在逃避。

当她感觉到自己深爱的人变心了之后,这个世界寒冷地令人瑟瑟发抖,她不想张开有些松弛的眼皮,去接受残酷的现实。

闹铃响了大概五分钟,她把脑袋缩在被子里,男人却已经不耐烦,闭着眼睛低声命令:“关上!烦!”

听到他不容置喙的声音,她感觉自己坠入无尽冰窟,寒冷的利刃折射着寒光,无情地向她袭来。

最后,卿玉认命地伸出手关了闹钟,散乱着头发坐起来,双目无神地看向前方,这一次,她没有急匆匆地去卫生间洗漱,而是站到穿衣镜前,看着镜子里的女人,不着寸缕,却再也无法吸引床上酣睡的那个男人的注意。

孩子是刨腹产生出来的,一道横着的伤疤在腹部蔓延,由于肌肉已经断层,以伤疤为分界线,上下两坨脂肪无法聚合,她用尽办法去锻炼,却依旧无法消除这丑陋的腹部脂肪沉积。

女人最美的两个地方已经下垂地不成样子,如今她才四十岁,却开始有了白头发和老年斑,嘴唇不再是二十年前的粉嫩颜色,而是呈现浅浅的红棕色,颜色偏紫。

她知道,这是由于常年涂口红,铅已经渗透到她的唇部肌肤里,有些苍老,越去掩饰,越是加速它的衰退。

黯然神伤了一会儿,她穿好衣服,走进了卫生间。

✿第二夜

傍晚,他回到家,坐在餐桌旁,女儿乖巧地在书房的儿童学习桌上写作业。

她忙碌地一趟又一趟地端菜,拿筷子,而他就这么仰躺在椅子上,翻弄着手机。

卿玉有些不耐烦,但是对于这个男人,她真的拿不出任何恶劣的态度来,她太爱他了。

“丫头,来吃饭了!”她长长地喊了一声,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

男人不着痕迹地躲了躲,不想让她看到手机内容。

她心领神会,心沉了沉,终究是没有动筷子,她永远等着他吃了第一口饭,自己才拿起筷子。

女儿一蹦一跳地来到饭桌跟前,明媚的大眼睛仿佛藏了万千星辰,樱桃小口张开就叭叭地说个不停,正在读四年级的她每天永远有讲不完的故事。

两个大人都随声附和着,气氛有些微妙。当小姑娘的嘴巴终于填的满满当当,无法发表出任何言论的时候,男人放下筷子,皱着眉头点评着:“卿玉,这糖醋鲤鱼怎么一股甜味?甜味压过任何其他味道了,太腻!”

“行,我下次少放一点糖。”女人低垂着头,轻声说着,仿佛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男人拿起了筷子,指着一道炒秋葵说道:“这个只咸不香。”

“下次多放油。好吗?”她看着男人,仿佛等待神的判决。

然而男人没有理会她这个问句,把目光转向了哈尔滨红肠:“太咸了,这个,以后不要买了。”

她看着男人皱紧的眉头,想要辩解,哈尔滨红肠就是那么咸的啊,又不是金锣肉粒多可以直接啃,哈尔滨红肠是和其他东西一起吃才过瘾嘛。

可她没有多说,在他的强压气势下,女人弱小地无法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

“还有这个白菜,你放那么多花椒干嘛?吃菜还是吃花椒?”男人挑挑拣拣着菜里为数不多的花椒粒,目光严肃地看着卿玉。

“爸爸,妈妈做的都很好吃的!你不要欺负妈妈!”小姑娘终于把嘴里的咽完,察觉气氛不对,大声呵斥挑刺的爸爸。

男人响亮地放下筷子,扔下一句话:“我吃饱了。”右手不忘拿起桌上反扣的手机,径直走进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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