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璜(二)

      “绿盖半篙新雨,红香一点清火”芙蕖在它最适合的时期绽放出那份属于花的芳华来,像极了一位即将出嫁的美人。在出嫁前总会带有一点焦灼,一点匆忙面对的将会是命运这一块磨刀石,开始磨炼起人生的下一段路程,其中多余的棱角总要被磨圆,所谓的幸福那么这将毫无疑问,是建立在寻找这场人生旅途的挫折上,而这之前所经历的一切苦难都将化思想与肉体上的疤痕正是因为这样才有了幸福的前提。

  雨后满池子的荷叶清丽雅致。池子所有野鸭爬上岸,钻入芦苇丛中。再跑进去,几对鸳鸯,遇到个手巧一点的人会在扇面上绣上一幅《雨后鸳鸯戏水图》。

  在芦苇和毛竹搭建的简陋席棚上二舅爷从蕴藏着小芭蕉的美梦中醒来。虽然一夜的雨打乱了所有的思绪,婚嫁的事是一天都不能耽搁的。属巳时时,大雾全部消散,烈日当空。大舅和奶奶整宿没睡,都等着这门带着财运的亲事送上门来。不一会儿望着被绿荫包裹的横东山脉一直到田野,一支浩浩荡荡的送亲走了过来。胸前带着一朵大红花的是陈凤的继父,神气扬扬的坐着马车前。这嫁女儿倒不如成了他发财还债的美梦。到陈家门前,徐昌长一脸坏笑对着他说道:

  “亲家,我把闺女给你带来了。你可能不能打框语啊!”

  “我活了七十多年,从来都不给别人说假。”

  “那亲家你一定要帮帮我啊!”

  “帮什么?”

  “您在二十五年前可许诺过我叔将来如果有了孙子,您给三十大洋,有了孙女你给十五块大洋。这字据可都在这!”

  大舅爷眉心紧锁,仔细的回忆起二十五年前的事情来。在回忆里确实有过这事,大舅爷也没有想赖掉这个承诺,只能先答应下来等事办完以后再找人要回来。

  “十五大洋,可以待会儿我让阿福给你送过去。”

  “哎呀!亲家你有所不知啊。”徐昌长从眼眶里急出眼泪来,十分委屈的向他说道:

  “都怪我最近运气不大好!跟人赌钱把钱差不多全输光了不说,还把在城里田宅都输了三房,眼下我只有能指望您了!我只有这一个闺女,你还是个大地主别人会为你卖命,而像我这个苦命人快六十了连个能照顾的人都没有。亲家您还是施舍给点我吧!至少别让我在冬天的时候冻死。”

  听到这,陈道伯直接向他吐了口唾沫。大骂他是一个“穷叫花子”并直言这是为了自家能否传宗接代和他那几套田宅才肯叫孙子娶他女儿。最后陈道伯还是准备立了字据,毕竟让外孙传宗接代是他余生中最后一个使命。

  “八十大洋!今天过了你就走。”

  “那也不够我还债的,除这外我还欠了人家烟馆二十块大洋。人家上门来催钱没办法我又把凤儿她娘留给她唯一的一件遗物给抵了去,现在他们又说这两天再不把钱交齐了他们就要强抢风儿,这点钱连犒劳这些送亲的都不够。”

  陈道伯对着他怒斥道:“徐昌长啊!徐昌长!你这个对不起祖宗的东西早在五六年前就警告过你。洋鬼子的脏东西咱可碰不得,你现在又落得这个下场是你的因果报应!我这家族里怎么多出个你这个东西。”

  陈老爷子气的再次咳嗽起来,震耳欲聋的欢庆声被突如其来的怒气给顿时寂静下来。奶奶听到声响从大堂里走了出来,二舅爷也牵着毛驴走了过来。

  “怎得个事!徐昌长你又想搞什么事!”奶奶说道。

  “哎呀!亲家母这回您一定要帮我。”说完这话徐昌长立刻瘫倒在地上,像个癫痫患者发病一般并且一直喘着大气。随行的有一个是他的小侄子给他拿来了用来吸食鸦片的烟枪,猛吸了两口后发白的眼睛开始黄皱起来像极了一位患着百日咳和麻风病人的模样。

  “你看自个儿,都成什么鬼样了。”

  “滚出去!徐昌长你上次被你赖掉了埋老婆的丧葬费这笔账我倒是和你算算,还我八十块大洋来。”二舅爷陈道椽右手松开栓着毛驴背部的缰绳,左手就捡起一杆浓绿的竹条往他的双肩,脊梁骨狠狠地抽去,不一会儿就被打的血肉模糊,衣服被打成了碎布。可这徐昌长还不依不饶,两手放在奶奶的裹脚前露出那呈黑紫色并且还严重溃烂的十指苦苦哀求她能多“施舍”一点。她毫不客气直接向徐昌长的脑门踢上了一脚,并且还骂着“不是娘养的”这下他的继女陈凤可急眼了扯了红盖头从轿子上跑了下来,还栽了一个跟头,这时候的陈凤阿姨还是一位二十出头的长的十分标致,像极了一个夏雨午后所绽放的雨后芙蓉。十分地有朝气与活力,没有一个男人不向她投来爱慕之心。只见她在空中挥舞的竹条下将徐昌长夺了过去,自己吃了几鞭子。这一幕幕全被我父亲看眼里,却又帮不上一点忙。

  陈凤将他继父搀扶起,流着泪对他们一帮人骂道:“怎么结个婚,连彩礼都没要到还被你们数落一顿。这让我家的面子往哪搁,简直是没有天理这就是你们家的处世之道吗?”

  大舅听完后更恼火起来:“丫头片子,胡说八道!要不是看在你死去的爷爷和娘的份上我今天非打断他的狗腿不可!”

  “怎么您还想连我打不成!你们这家人就是这样对待一个还没过门的媳妇?那过了门后还不是每天被你们欺负。这婚我不结了。”

  只见大舅爷气得手筋暴起,拿出了拐杖,就想打她,一群二三十岁的壮小伙都拉不住大舅爷心里的那团怒火。奶奶隔空指着她鼻梁说道:

  “陈凤丫头你休要胡语,在你还是娃娃的时候就定下了这门婚事。要不是看在你爷的面子上,谁会来劝!能让你风光嫁进来就很不错了。”

  “还没过门,这不做数俺都还没同意呢!”

  “嘿!你这丫头太不像话了,订娃娃亲那会儿我陈家下了彩礼,现在你又明媚录取了我又给了你家二担米粮,五十斤猪肉和半盆猪油,彩礼都下了你还敢不过门!”陈凤一扭头就抓住她继父徐昌长的衣领含着泪说道:

  “徐昌长!这事我怎么不知道!”谁知道换来的是徐昌长轻蔑的神情,并且说了一句话让陈凤彻底寒心:

  “不是不告诉你,谁让你爹最近运气这么差!把这些米粮全部换成烟了,那五十斤猪肉我卖给东市的一个叫什么白瘸子的屠夫换了五块大洋,剩下两斤我当酒喝了。那猪油可是块宝,整整三块大洋啊!这些加起来够买一个老婆了。”陈凤阿姨愤怒极了往他的胸口狠狠砸去,众人一阵耻笑更是有一个留着大长辫的老人走了过来就议论道:“新媳妇嫁进门都要像新官上任一样要经历三把火,这姑娘是直接往火坑里跳啊!”听到这奶奶可坐不住了,要让徐昌长退回全部的彩礼包括所欠下的所有大洋和几件银器。

  这下徐昌长慌了动手打了陈凤一耳光,并大声喝斥:“你当我们家和陈家一样是地主!我连你娘留给你的翡翠镯子都抵在那了,我唯独没舍得把你卖掉。赶快给我跪下!”这下真是彻彻底底的将陈凤的心给寒透了,眼前突然一黑坐在地上,但很快将震惊转变为怒火一脚踢开跪着的徐昌长。

  “徐昌长!你还是不是人?俺咒你来世变成一只王八!”说完一个猛劲冲倒在门前左侧的那根涂着红蜡的柱子上,血光飞溅,顿时昏了过去,露出如寒霜般的脸,只是还吊着那属于活人的最后一点红润。众人无不震惊连刚刚那位驼背的老人都说道:“是个烈女,他继爹不是个东西,但她确实是个好娃。”随后又有人说道:“这徐昌长也不知哪世修来的福气有了个这么好的女儿。”

  好好的一场婚事变成了白事,这是谁都没法看下去的更是难以接受,父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瘫倒在地上。徐昌长指着地上的“尸体”对着所有前来凑热闹的乡亲们仰天哀嚎道:

  “我的好娃啊!你就这么走了,让我这快六十岁的爹怎么办哦!乡亲们都瞅见了是陈地主逼死了我家凤儿,现在又一回头不想要了,天理啊!天理啊!现在他们又仗着人多。”

  “我们陈家不会娶一个死人过门!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大奶奶对着徐昌长说道,这时所有人都议论起来让陈道伯赔点钱私了,并给陈凤打造一个好一点的棺木。但是这种损阴德好巧不巧的发生在陈家的先贤堂面前,对于这个小山村来说是极丢祖宗脸的。先贤堂是供着嗯列祖列宗并非已经走了只剩下一个牌位来,而是每天都享受着就连活着的时候都没资格的待遇。即便是这个家族,这个家族只剩下最后一个人,那么我想在他离世之前牌位前还依旧“香火”不断,这是一个家族破败前的最后一点体面。而这些可怜的人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之所以敬畏祖宗每日祈祷着能给家族带来一点兴起的光辉。终有一日连信的鬼神,祖宗都会听得厌烦,他们可不想被后代子孙打扰过多。陈家人有着足够多的敬畏心,却缺少了一点属于人的那颗只存在于内心的自尊心,而是将外表的这颗有点带着迷雾色彩的虚荣心无不表现的淋漓尽致……

  那三团暗沉下来的白色云彩,渐渐变成墨黑色。一道风刮过去原本应该暖和的夏风变得刺骨起来,像是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确立的一层羁绊将“因”与“果”之间联系起来,像是一切都能改变,但又一切又改变不了的局面,无论是多少聪明智慧的人遇到这层羁绊,还是只能束手无策,乖乖地接受命运所安排的结局父亲面对这一层的羁绊,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平凡到不能普通的人,也并不是一个很聪慧的学者,面对这个情况他还是被来了一个措手不及。雷雨的躁动开始和往年的这个时期一样,变得越来越急瓢盆般的大雨伴随着响彻空谷的雷鸣声落了下来,芦苇叶在雨的润泽下变得悠悠忽忽。顿时将这前来观看这场闹剧的村民和两边的“送亲队”与“迎亲队”被大雨全部冲散开来。

  他将陈凤放在驴背上,领进了门,随后大喊一声:“何婶、阿福、阿德、二栓子恭迎少奶奶进屋。”

  奶奶迈着裹着缠布的小脚,五个脚趾被压在绣花鞋面下边走起路来颤颤巍巍走了过去,像蜡一样黄的脸,说话时连嘴唇都发白了,浑身像在寒风中战栗一般气抖了起来。用她那布满老茧的手指着孙子陈伯粱说道:

  “粱子你糊涂啊!这婚事不能答应先,回头我在让媒婆给你再找再找一个。你可千万别做出这种事来,这我该怎么向祖宗向你爹娘交代。”

  陈伯粱捡起地上的竹条,把驴当成马一样赶了进去。待到驴发出几声惨叫后,何婶将陈凤背了下来。这时候周围的乡里巴亲又围在院门外,将一切用的上的东西全部端了上来。阿福与阿德急忙跪在陈氏祖宗的牌位前。二舅抽了一下自己两个耳光顿时清醒不少,他也为刚刚的事感到内疚。他刚想上去查看情况,被陈伯粱拦了下来。

  “谁再上前,我也一同撞死在祖宗面前的柱子上。”之后全场一片肃静比审牢犯的公堂都要安静不少,陈伯粱在列祖列宗牌位猛磕几下响头,直到将额头“印”出血来。大概也是在远方的祖宗听到了他的祷告,刚刚还是狂风骤雨的世界竟然缓和了不少,陈伯粱看到这个方法行又对着上面刻着自己爹娘的牌位说道:

  “阿爹,阿娘孩儿不孝没来看得上你们几面。若你们真的在天有灵就帮孩儿这一次吧!”殊不知那握在手中的佛珠被握碎了一珠,事情也正如他想的那样鲜血不再流出,反而凝结成了紫黑色的血块,正在为她止血的何婶十分欣喜地告诉外面:

  “少奶奶的血止住了!少奶奶的血止住了!”

  “过了这么久,都不见动静?”二姑陈秀娘着急地向里面看道,那时的她才二十五岁,却是家里辈分排到第六位。

  “该不会妹妹已经闭气了吧!这血流的这么多,连请郎中都不管用,何婶虽然有些止血的草药,但只能治外不能治内。妹妹怕是凶多吉少啊!”三姑陈秀兰十分伤心地说道。

  “不会说话就别说空话。”二舅爷脾气也上来了,终于里面来一声好消息,从堂里跑出来的阿德说道:

  “少奶奶的脸不白了,开始吐气和吸气了。”所有人都去看了三少奶奶,唯独是徐昌长看了一眼后直接跑开了,宽大的堂内一时间挤下了一百多人,让这变得密不透风。三少奶奶醒来第一句话便是:

  “我那狠心的爹呢?看了我一眼就跑开了,让他走吧走的远远的……”说完又昏睡了过去。陈道伯急的直跺脚,倒不是差点就赔上了一条性命。而是怕得是让祖宗看到这么丢人的一幕,他不曾知道自个盘算的多么精密,还是会落到这个下场。大舅爷的穷,穷在理智,穷在先进的思想;他的富,我却只看见了他满口袋的金钱没有思想上的财富。可惜他一生也没有走出那一层被禁锢着的思想。

  天地在人们的恍惚中,交替了日暮星辰百花争妍。在黑色夜空中的流萤,铺成了一道没有尽头的空中长廊。如同宝石一般引人入睡,又如同是天上星辰所洒下的一点碎屑,点缀着属于夏夜与芦苇穗子的美梦!

  芦苇丛的躁动远不止发出这一点动静,抽出来一些穗谷,落在雾幔奔腾的湖面上,雨点与小芭蕉叶盖着的牛棚里牲畜的朦胧声糅杂在一起,柳树的老叶在黑暗中颤栗芦苇的茎叶跨过河畔,停驻在一块巨石上俯视着闪烁月光的湖面。它们渴望着返璞归真,幻想着一切的躁动能够诞生出新的生物来,一切都是为了万物交集的过程。

  在结束了三天的夜晚后,终于是在第四天的凌晨,雄鸡快要报晓前的一刻醒来。她枕边全是汗,何婶端来一碗安神补气的中药让他喝下。他端起碗将这碗中药一饮而下,像是喝了一碗蜜糖水的滋味,竟尝不出一丝药的苦味。

  “少奶奶,饿极了吧!都三天没吃东西了,我去后厨给你带两张玉米饼。”何婶说道

  “等等,先别拿。告诉俺这是在哪?这少奶奶又是怎么回事”陈凤说道

  “啊呀!少奶奶是真心糊涂啦!那天你撞墙,还是陈少爷把你背一回来的。”

  “什么少爷,少奶奶的我不吃这一套。”陈凤捡起掉在桌子下边的一根烧火棍,用烧成焦炭色的一头指着何婶。并又连着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之前来这陈家,在所有的长工里根本没有你这个人,难道你是徐昌长派来监视俺的?”何婶被吓得逼到了墙角,手里的药水洒落一地,碗碎在地上的声音响彻了整间屋子,她挺起声板对着陈凤说道:

  “别以为你是少奶奶就了不起,辫子剪了皇帝倒了。就算你是格格现在也没啥用!好坏不分那你!”陈凤的心里被这些话刺激到楞在原地。讲话的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大娘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你一定要帮俺逃出去。”说罢,她连忙取下那对珍珠耳环,眼角的泪水冲花了胭脂粉,强塞到何婶手里。

  “嘿!你这是要干嘛?这太贵重了,我可享受不起。”。他注意到少奶奶的左手无名指上带着介草茎编成的戒指,随叹问道

  “少奶奶是和谁家的人之前定了婚,这定西洋婚不是咱这的传统。”。这一猜,确实他猜神了,陈凤。连忙将左手背到后面支支吾吾的说

  “是……又怎么样!在之前我早跟和李胜佐定好婚约了,你还能拦了不成?”

  “我哪有那本事!原来是李胜佐这野小子,皮肤黝黑。经常没衣服光着膀子,来偷我地里的瓜和我种的苞米。”

  “当然他是和你们家少爷一块长大的,他什么样的人比伯梁哥可比你还清楚。”

  “那这孩子现在过得是好是坏?已经十来年没有见过他了!”何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脑海里浮现出他以前的模样,透过她的眼睛就可以看到一个曾经光着膀子在地里偷苞米,被自己抓了个正着的纯真孩子。

  “你。。。没孩子?”

  “嗯。。我连婚都没结”

  “是这样啊!李胜佐在县里的民兵队当差役呢!”陈凤说道

  “哦!也好也好!”

  “但是大娘你一定要高抬贵手,先帮我逃出去。”陈凤急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这我怎么帮?我这老婆子可没这功夫——”这时陈凤。给她说了让他帮忙放风的计划。回顾这个事情,少奶奶来到这家还没四天,原以为他逃离了徐昌长对她的禁锢,反而她又像是掉入万丈长的深渊。令他又重新失去了自由,被禁锢翅膀的鸟儿,即便逃离了关押自己的笼子,但离真正意义上的自由还是那么遥不可及,只有等它羽翼再丰满些,要用自己的翅膀撞开这一层枷锁......

  在这时,大奶奶听到楼上的动静。带着各位姐姐们来到这,故作镇静地说道:

  “丫头,你也太不懂规矩了,结婚那一天就出这样的乱子,怎么我陈家摊上你这么一个倔驴一样的孙媳妇。”

  陈凤反问道:“谁是倔驴,要不是俺继爹把俺买到这,俺早就跟李胜佐去县里过日子。”她又指着左手戴着的无名指对奶奶说道:“看到这草戒了没?我早之前就订婚了!”

  大奶奶并不感到过多的惊讶,只是将两颗黑玻璃珠似的眼睛瞪得溜圆。冷笑着说

  “订了婚又如何?你进了这家门还是要称呼我为大奶奶,其次是作为女子的礼数,这些我会一直教到你会为止”

  “你——”陈凤感到一阵说不上来的痛楚,遵照这的风俗习惯。我们管进了门的媳妇,不管她之前订的婚再多,只要没入洞房,那是不做数的!只要是正婚,那大奶奶说的话,即便你在这个家族本事再大,官做的再大,都只能像听祖宗遗训一样乖乖照办。除非是大舅爷,二舅爷,姨祖母,否则全族上下不得反对!

  见大奶奶也没有想讲其他闲话的意思,甩下了脸色回了去,一直等到天黑,夜莺的叫声掩饰住了田蛙的欢庆,大奶奶派人送去了甜瓜粥和火灶饼,随后少奶奶还是没扛住饿,吃的一滴水都不剩,吃着吃着,从火灶饼吃出一张地图来,这是陈柏梁留给她的,上面有怎样逃出去的办法,让他在丑时来到向院。

  果然在寒冷的凌晨一点,陈凤从窗户翻出,躲过了正院里那条黄狗的嗅觉与视线,突然看着正在等待她的陈伯梁,后面是一驾驴车。他嘴里面正咬着一根狗尾巴草,露出毛茸茸的穗子来。见到她时连忙问道

  “伤好了吧?那走吧。”陈伯梁说道

  “伯梁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陈凤十分疑惑地说道

  “带你去找李胜佐。你不是和他订婚了吗?”

  “你怎么知道?可现在我那继爹把我卖到你们这了”

  “并不是,他们同意了我并没有同意,我的未婚妻在北平!”

  “这样也太走运了。但是现在是不是太危险了,最近横东不太平。我早就听说赤山匪的老窝在这里,尤其是在大晚上出没。里面那个二当家胆最大,连当兵的都怕他,前几天还把县长开的烟馆给烧了。还是白天回去如何?”

  “这怕什么,咱一身浩然正气。还怕呢几个小瘪三,再说咱还有枪。”陈伯梁拍了拍挂在腰上的手枪说道

  “看不出来你一个读书人还会用枪?”

  “那是当然,身上没点家伙事,在这片地还活得下去?”陈伯梁笑道

  “那个二当家的叫什么名字?”

  “是个爷们!那人叫马鸿山,是个正宗的土匪。”

  “可别让我遇上他,否则让他见识见识枪子的滋味。”

  正当他们说笑之时,二舅爷陈道椽刚好出来方便。看到他俩在这没注意到停在院外的驴车,随口便说道

  “大半夜的,你们跑来这幽会来了。黑灯瞎火的到屋里玩去。”

  陈伯梁极力的克制内心的慌张,从容的说道:“二舅爷,我们年轻人的事不用你操心了。”说完陈道椽便走了回去,继续补觉

  “走——请少奶奶上轿。”陈伯梁一手赶驴,一手端着装黄酒的葫芦,离城里也不过才八九公里地,要想赶在天亮以前回去,就必须要经过十二弯树林里,借着酒劲,他感到浑身的燥热,脸颊上直流汗。陈凤看着她面前这个男人,如果是早点陪着她的话,那她现在喜欢的未必是李胜佐,而是面前这个举止文雅的秀士。

  红壤粘性粘住了驴行走时的汗水,那蹄印深深的印在这充满积水里的土块里。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也不知道到哪里。一个不留神,被一块土疙瘩绊倒了驴蹄,连车带人滚到沙丘下面。当他们回过神来时,距他们二三十米处来了十多个带着枪和火把的人,嘴里冒着火气。在火焰的反光中可以看到带头的手里拿着的旗子,上面印着“赤匪军”这三个大字。这时走过来一个手持双枪的赤匪,张口说道

  “奶奶的,野猪没抓到,抓到一堆鸳鸯!”

  “你是二当家对枪司令马鸿山?”陈凤说道

  “呦——看来咱的威名还不小嘛!但是认识也没用,来人把他都给我绑了!把这个美人带上,给兄弟几个瞧瞧。”马鸿山说道,并试意了旁边两人。拿着绳子就准备过去!

  “我这个山寨好几个星期都没开张了,看你穿的这么红艳,是山窝里那几位地主家的吧!看来今天是必须要绑你们两个人了!”

  陈伯梁。手里紧紧攥着粗啥,眼睛死死盯着他们,走到十米外,他大喊一声“喝!给我打!”。将沙子扔向了匪的眼部,开了好几枪都是哑弹,手还在不停的哆嗦起来。

  “来吧!我跟你们拼了!”这时陈风看到他这样,立即抢过了他手里的枪说道:

  “你不是会使这玩意吗?连子弹都没上保险都没拉。”她捡起掉在地上的五发子弹向他们射去。不过也是一发都没打中。在枪火的掩饰中给他们争取到了逃跑的机会,一路向西逃。

  “马鸿山!这两人快逃了!”周为国骂道

  “怕什么!这片林地都是咱的地盘!他们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果不其然就一会的功夫,陈伯梁被下山的匪包围在一起。

  “呸!我还以为你是好汉,没想到你也是一个仗着人多就蛮横乡间的走狗。”陈伯梁说道

  “嘴这么硬!我们可是土匪,不吃这一套,但我们一不抢老百姓的东西,二不抢女人和毛孩子,咱没钱了,是不是要抢你们这些地主家的钱!要么你跟咱混,要么让你家里人送点值钱的东西来。”

  “你放了咱想要多少升米多少斤肉俺改日派人送过来。”陈伯梁恶狠狠的说道

  “放了你们?改日就让你们报官把咱这大营给剿了!”。马鸿山轻蔑的说着

  “对,咱就是一群匪军专吃大户的粮,专使大户的钱。”三当家何火升带领着一帮弟兄说道

  陈伯梁的枪被小匪军给缴了,马鸿山用毛瑟枪指着陈凤说

  “我认得你!早几天前就想把你从路上抢过来,做咱的压寨夫人。你说这小子有什么好的,叫陈家送一百袋干粮来,还要有酒和肉,要不然就别怪我嘶肉票!”

  “我呸!何有匪军义匪,摆明了就是一群强盗!一群山匪!一群流氓!”

  “老子还没遇到你这个娘们!”马鸿山坏笑道,显然他也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烈性女子,木兰之英。整天合匪走在一起,在他眼里什么儿女情长的家内事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当匪的里面也有不少区别的种类,闹过起义扛过大旗的这管叫——赤匪,以前跟清政府打过仗的叫——军匪或者叫匪军,在白山黑水间活动的匪叫——悍匪,在村庄旁游荡专老百姓钱财的叫——山匪......其中最获民心最受爱戴的是吃大户,分给百姓粮食的义匪,他们通常不谋害人的性命,是夹在人民与政府之间的一种特殊群体。在很长的一段历史中,义匪的特殊作用推动着某一段人类文化的发展,他们往往是从豪态再到义匪,甚至最后成为小地方的军队。在中国历史的发展中。很多地方都有他们这一群人的身影,乃至在缺失正史的几页中也零零散散的被口头记录并传诵下来。或者被画师画在通缉令上,这其中也演生出长着两具面孔,让人憎恶分不清好坏的双面匪,穿着君子衣举止文雅,长着一张俊俏的脸皮,内心却是一片乌黑的——淫匪,以及谋害人生命的奸诈小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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