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家乡的路上,破烂狭小的公交车颠簸不堪,轻声手里转着一串木珠,静静地想。安城,你千万不要等我。
“小姐,到了。”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回过头跟因为晕车症而一直埋着头浅睡的轻声说道。
“到了?”轻声迷迷糊糊地醒来,抚了抚头,向过司机道谢,缓缓走下了车。
狼牙岭是这座小山村的名字,听起来似乎很奇怪,但细思起来似乎有种幽深却又静谧的味道,与这沿路的风景分外的契合。
在这里,公交车向来都是不进去山里面的,里面还要自己走。不过这也没关系,哪怕已经五年没有回来过,轻声也没有说走不得这段路。
路并不宽阔,勉强也只够一辆小车开过去,而一旦人与车遇上,人往往是只能走进旁边的草丛里,给车让路。
又是夏天。
空气中有种干涩的气息,路面上已经不再是离去时的碎小的青石路,已经变成了一条坑坑洼洼的泥路,现在夏天,泥路板结,倒也还干净,路旁有很多不规则的大石,上面沾满了干涸的泥浆。
看来最近下过一场大雨。轻声默默地想着。脚下干净的绿色鞋面很快蒙上了灰尘,但是轻声并没有在意,继续慢慢的走着。
沿路有着大面积蒙上厚厚灰尘的墨绿色野草,这种草草质柔韧,叶片纤长,边缘很锋利,有细小的毛,一不小心就会割伤。不过这种草在秋天就会枯黄,同时顶上会长出一大蓬狗尾巴似的花,将花穗捋掉,晒干,再把很多的这种花绑在一起就可以制成大型的扫帚,小型的类似鸡毛掸子的小扫把,都很好用,重点是也很实惠。
轻轻抚摸着柔韧锋利的叶片,轻声的眼神逐渐开始恍惚,她闭上眼,脚下似乎变成了一条晚上没有灯的路,慢慢蔓延,将她包围。
这里有他们的回忆。
初二的时候,需要上晚自习。
有一次轻声和阿城去上晚自修回来,天很黑,路上没有街灯,两人一人拿着一个手电筒骑着自行车,一不小心,轻声的车碰到了一块大石头,再加上一只手握着车柄也不太稳,整个人就“啪”一声摔进了草丛。
幸亏当时穿了件外套,没有割伤太严重,只是手掌因为撑在地上而被割伤,一条条血丝渗出来,看着倒有些狰狞。
阿城在前面听到声响立刻停下,看到轻声都摔进了芒草从中,马上跑过来将轻声扶起,很生气地呵斥她为什么不小心,但动作却很迅速地从车篮里拿出一瓶水,抓紧轻声的手掌,说:“忍一下,有点痛。”说完没等轻声反应过来,就快速地用水把轻声的手掌洗了一遍,直到灰尘草屑都清洗干净,他才拿出纸巾帮轻声擦拭。
而轻声没抑制住地“嘶”地痛呼一声,阿诚听到,手上的力气也不由放缓了些。
变声期的少年声音还有点沙哑,但身材已是高大,精瘦却不粗壮,有着生机勃勃的白桦树气息,他握着轻声的手有着薄薄的茧,很热,很烫。
轻声的脸很快红了,只是她低着头,碎碎的刘海遮挡住,阿城也没注意到,他将轻声受伤的手包好,然后牵着她走到自行车前,沙哑地粗声对她说:“等下坐我的车。”
轻声咬着嘴唇点点头,脸已经涨红,眼睛被热气氤氲着仿佛要掉下泪来。
今晚的天气真热。轻声不由地想着,同时将外套的拉链拉开。
阿城将属于轻声的自行车推进路边山上一间没有人居住的空房子,锁好,下来,打算骑车。眼睛却不经意间扫过轻声,然后是视线在轻声的某一处顿住,随后脸色微有些不自然地转开,努力沉住声音说:“上车。”
握住车柄,坐好,轻声很不自在地坐上后座,受伤的双手不敢抓住东西,只好搁在大腿上。阿城右脚一蹬,自行车轮稳稳地转动,匝响了地下细细碎碎的石子。
终于有些风吹过,吹乱了轻声的头发,同时也吹来了阿城属于少年的灼热的气息。
轻声的脸终于慢慢不再发烫,心也镇定下来。她用手轻轻地将凌乱的头发别在耳后,心情突然前所未有的欢快。
头发不再遮掩,露出了轻声一截修长优美的脖子,v字领口显出一段精致秀气的锁骨,被细白的肌肤衬着,倒有了些少女长开了的韵味。
今晚的月亮真圆。轻声双眼看着天空,突然觉得星空那么美,月亮那么大,那么亮。
今晚的天气真热。轮到阿城觉得闷热,空气中仿佛有什么在发酵,生香,在闷热的空气中,丝丝缕缕地,绵绵不绝。
多少年以后,每当轻声想起,都觉得,岁月静好,流年不悔。
他们曾经是那么地幸运地在一起,度过那段青葱岁月,懵懂的少年情怀,他们曾经那么庆幸他们没有错过。
可是他们终究只能是过去。就像落花回不了枝头,流光回不到昨天。
没有什么可以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