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森林》作为王家卫导演的经典之作之一,获得了无数观影者的追捧,也得到了官方的众多奖项。影片讲述了两件发生在都市生活中的细微事件,勾画出现代都市中人际感情的微妙关系,并在整体上呈现出一种焦躁不安的疏离和暧昧。独特的摄影技巧和出色的配乐让这部影片风格明显,并带有很强的导演个人色彩和审美趋向。
一、 场景分析:
故事一:
首先出现的是杀手林青霞奇异的装扮和在狭窄拥挤的巷道穿梭的摇镜头,众多印度人警惕的表情和怪异的配乐营造出不安躁动的氛围。
镜头切换至极具城市意象的深蓝色天空,固定拍摄静景和之前晃动的镜头形成对比,形成一种城市中的人情冷漠之感。然后开始了警察金城武的独白式自我介绍。同样晃动的追逐镜头引入了林青霞与金城武擦肩而过的相遇。
其后镜头切换到金城武在快餐店门口打电话的全中景,通过金城武的电话独白表现他对失恋的痛苦和抗拒。然后是另一边林青霞和一群印度人进行运输毒品准备工作的画面,拥挤、杂乱、肮脏。镜头的快速剪接和摇移,后期制作中的效果处理,加之配乐里印度风格的快速乐句,营造出紧张不安感。之后的画面不断在金城武和林青霞两边切换,一边为紧张的偷渡和摇曳的画面,一边是相对安静的独白和长镜头近景与特写。故事随着人物的数次切换而发展,最后的结果则是林青霞作案计划失败,金城武也没有等来他女朋友的回心转意。
镜头转向金城武,在便利店通过罐头表达自己的情感,大段的独白和对罐头的恋物癖让导演通过一种独特的方式表达出了金城武的失意。特别在快餐店打电话一段,分别通过长镜头、景深变化和斜摄镜头三种方式拍摄表达出主人公的意志消沉一步步加深。而在金城武家中对他吃罐头的近景和特写,镜头则以在蓝色的冷色调下的固定拍摄表现出他的落寞。另一方面,林青霞在与仇敌的追逐击杀后疲惫不堪,躲到了酒吧里,而两位主人公终于在此相遇。
两个失意落魄的人在酒吧中相遇,近景镜头跟拍两人对话,互相的聊天背后是两个疲惫心灵,期间的疏离则显而易见,而对吧台反光镜内支离破碎的人影的拍摄也表达出了一种隔阂。最后两人在短暂的相遇后各自离开,留下的只有一句生日快乐和一双干净的高跟鞋。
故事二:
在一曲加州梦中,快餐店打工妹王菲定格出现,而另一主人公警察梁朝伟则由固定镜头由远及近的面部跟焦出现在王菲面前。长镜头对准王菲在快餐店随着音乐的舞动,很快描绘出一个古灵精怪的活泼女孩形象。同时导演通过梁朝伟与店老板的谈话将梁朝伟塑造为一个后知后觉的慢半拍的男人。这里导演故意在拍摄两人对话时加上了王菲时隐时现,或虚化或清晰的背影,意在暗示王菲主观上对两人谈话的注意。
随着飞机在停机坪上起飞,暗示梁朝伟和空姐恋情的开始,镜头切换到梁朝伟的回忆中,和前女友的甜蜜场景在浅浅吟唱的爵士乐里显得慵懒幸福,模型飞机作为线索在梁朝伟手中缓慢飞行。但从记忆的虚幻回到现实中时,镜头回到了快餐店却是梁朝伟与店老板的无奈谈话。其后梁朝伟女友将分手信送到快餐店,变化也发生了。王菲换上了胸前印有心形图案的T恤,暗示她情感的变化;而梁朝伟却只是呆在家中和家里的物品说话,冷色调的固定近景镜头凸显出其伤感和寂寞。两人的不同步情感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人心的隔阂之感。随后在市场对两人的镜头跟拍,摇晃的真实感和两人随意的聊天营造出了市井的甜蜜。
随后影片将大部分时间用于描绘王菲在梁朝伟家中进行的各种小孩式的“破坏”。这一部分一方面刻画出一个机灵可爱的女孩形象,另一方面也表现了王菲对梁朝伟的一片痴情,此处较快的镜头剪接加上欢快飘逸的音乐更给王菲的小孩般的活泼添上了浓重的色彩。但即使王菲在梁朝伟的家中做了巨大的改造,梁朝伟的某种迟钝却没有让他没有察觉这些变化,或者说他对前任的念念不忘让他疲于观察。当梁朝伟终于在家里撞见了捣乱的王菲时,他同样表现了一种迟钝和异常的淡定。
镜头再次切换到梁朝伟和家里物品黑色幽默式的独白对话,对话后的结果终于让他慢慢走出了阴影。当后知后觉的梁朝伟下定决心约王菲在附近的加州酒吧见面时,王菲却去了另一个加州,只留下一张手绘飞机票。
二、人物分析:
故事一:
杀手(林青霞饰):墨镜、假发、雨衣是她与外界隔离的防御线,惧怕自我流露却是冷酷无情的杀手,在都市底层进行罪恶的买卖却保持着自我的优雅。一个生活在不安的恐慌里的女人,冷漠下仍有一颗渴望温暖交流的灵魂。
警察223(金城武饰):失恋后自我麻醉的男人,多情到用罐头排遣心中的不安,以一种自虐的姿态告别回忆后却立刻投入到新的恋情,心中尽是寂寞无奈。
故事二:
快餐店员(王菲饰):古灵精怪的活泼女孩,影片的一大亮色。类似小孩子的行为下是她对警察663的爱恋,随性地对待未来,没有规划但却执着于自己的加州梦,无所谓的外表下依然有对人情温暖的渴求。
警察663(梁朝伟饰):在选择和逃避中摇摆不定,敏感却迟钝,多情却后知后觉,在一次次彷徨后仍犹豫不前。
三、主题思想和叙事特色:
两个故事看似毫无联系,但内在的联系却是导演精心设定的。王家卫用影片中细节上的相互交叉造成了故事之间的共时性,也营造了一种无序中充满偶然的效果,这也是整部电影希望表达的都市生活的特征。在第一个故事中导演故意为第二个故事中的三个主人公安排了三个简短的:镜头,虽然一扫而过,但却表达出都市中人与人的疏离感和钢铁森林给人际交流带来的隔阂彼此的时空距离也许近在咫尺,但心灵之间的距离却遥不可及。“每天你都有机会与每个人擦身而过,你也许对他们一无所知,但他们将来都可能成为你的知己或朋友。”这是金城武在片头说的一句话,也是本片试图表达的一种观点。
导演在片中将都市中的小人物设定为一种符号,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含糊不清的身份,体现出都市人在钢铁森林里的渺小,也通过剧中角色指代了整个群体。因而影片所表现的人物也是所有都市生活中人物的写照,内心深处的不安、孤寂、流离是这个群体的共同特征。而警察、空姐、杀手、店员等角色的职业都体现着一种流动和不安定,这些没有安全感的角色引起的是一种自然的恐惧和流离。
导演精心设定的地点也是都市人常去之处:快餐店、酒吧、便利店。快节奏的生活期待的也是快节奏的爱情,故在快餐店和酒吧的情感体验也如同都市快餐文化一样仅仅昙花一现,然后陷入的是自我麻醉式的悲伤。这在一方面,导演试图表达出对快餐式爱情的叹惋,同时也表达了对美好爱情的向往。
在叙事方式上,两段故事所占时间比例大致相同,故事情节并不紧凑,而是通过演员大量的内心独白将剧情延续下去,这在一般叙事影片中是少见的。导演运用了大量的晃动镜头和视频的后期处理,呈现出炫目恍惚的视觉效果;光怪陆离的色彩和独特的布光,整体艳丽却冷漠的色调,加之镜头的不规则构图,制造出了后现代酷炫的感观体验。
在电影语汇上,导演大量运用特写、近景、中景,进行私人的主观叙事。在镜头运用上的独具匠心,这也要归功于摄影师杜可风鲜明的个人特色。片中两次出现了同一个画面中的快慢镜头,均为飞速流过的人群和缓慢举杯的主角,使得时间自相矛盾,营造出一种混沌不清时间错乱的感官。
在配乐上,第一个故事中的追逐乐句和酒吧里的爵士乐,第二个故事中的不断重复的加州梦和轻快明亮的追梦人,恰当地建立了画面和音乐的紧密联系,实现了画面和音乐的结合,以致许多观众对观影后对配乐津津乐道。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导演对某些物品和数字赋予的特殊意义让影片极具个人色彩。从林青霞的红框墨镜、假发、雨衣到金城武的凤梨罐头,再从王菲的圆形墨镜到梁朝伟的厨师沙拉,一切被赋予电影人物感情的事物被一系列阿拉伯数字的镜头特写串联在一起,构成一种独特的后现代镜头语言,也向观众强加上了王家卫导演独具一格的个人风格。
总体来讲,重庆森林是一部极具个人风格喜好的电影。或许会有人抱怨其无聊、言之无物,但无可否认的是导演通过电影影像的风格化和细节处理的匠心独运,塑造出的现代都市扑朔迷离的忧郁和暧昧,表达的人心疏离和犹豫,很恰当地从感官上唤起了观影者的共鸣。其后现代风格以及独到的艺术性和创新的镜头表达,让这部电影成为王家卫导演个人风格的代表,也赢得了广大观影者的好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