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一杯一人饮,独处之时最清欢|造物中国

造物中国 017期 董全斌的壶

两年前我曾去到景德镇,就是为亲身体验董全斌做的杯子。我无法准确形容当初用它时内心何种感受,只记得当嘴唇触碰到残缺的杯体边缘,隐隐约约有一种时间流逝之感。它不断提醒着我刹那的芳华,总之用它喝茶很特别。

再次与董全斌相逢,是在今年3月设计上海茶之路“一人饮”的展位上,这一次我是为了他做的壶。

这是一把泡茶用的壶,朱泥的材质让它自带一种幽幽内敛的光。弯曲的壶柄留有自然的痕迹,它不断向外蔓延,直至收拢的壶嘴,留下细小的缺口,它就像蔓藤上正在结的一颗果,巴掌般的大小,壶身的肌理是它自然生长的历程,有股子生生不息的力量。

我很好奇为什么不做杯子了?董全斌说:“我想只是暂时告一段落,因为茶杯只是我想表达人与周围世界变化关系的一个部分,接下来是制作壶,以一杯一壶构成‘一人饮’,它是一个人独处的道具。”

董全斌在景德镇的家就靠着山,透过窗台,举目便是一篷篷的竹林,春天一到,茂密的叶子就好像舞女的手不停旋转抖动,树冠被风抚摸过,像无形的手掠过,连同天边的云也被风捏成各种样子。

彼时,董全斌正在自家作坊里,忙着把紫砂泥料磨碎,然后等其陈腐,让微生物和泥料不断结合,其次是拉胚造型,就像有风的手,趁泥料还在潮湿状态,接上壶把和壶嘴直至融为一体。

“有风”是此次董全斌做壶的新系列,它源起一个细小的观察,风吹过水面。

当我亲手摸过、用过这一把小小的壶才知它的美。拿起茶壶,盖钮是一个原点,能量向外波动,到边缘的时候,如同正在枯萎的叶子。盖上壶盖时,茶水从壶口冲出,释放出茶味,从此,人跟茶,心境和手艺,它们正以某种同时并进的方式共存。

董全斌说:“人与人之间也有风吹过,关上车门的时候,跑步的时候,遇到合适器物‘哇’的时候,轻轻合上一本书叹气的时候、汗水泪水口水汇合穿过身体的时候,咳嗽的时候、音乐震动的时候、拥抱的时候,人与人擦肩而过的时候......”

你会想为什么?人为什么如此生活,并产生如此多的互动。这些互动是因为每个人的理想,还是因别人而动?当你由此考虑自己时,你会发觉这是一种很沉静的体验。

拿起手中的壶,周遭嘈杂的环境会安静下来。当第一口茶汤入喉,你只稍闭上眼,从头发梢开始,一丝丝细密的风,将载着过去的记忆、思考在当下涌动。

董全斌告诉我:“一人独处有一人独处的乐趣,这种状态与多人时不同,这便是一人饮了。”

在过去一年多时间里,董全斌每天独自研究着“壶”。他曾试过全国各地的泥,可最吸引他的还是紫砂。“因为没有釉,泡茶的时候,注入热水盖上盖子,感觉热气从壶里面沁透出来,这一刻,水是活的。”董全斌说道。

于是,一整年也就做了几十个壶。你看这小小的壶,它让器具减到最少,一壶一杯,杯与壶容积一致。一泡,就是眼前这一杯。

其实对每一个人来说“一人饮”有着各种的滋味。就像爱喝茶的汪泓,“一人饮”是自己和自己对话,每一口茶都是思考的一个停顿。

可对于收藏家刘广来说,“一人饮”是一个空间,在一个安静的情况下,你会看见器物的美,而且“愈用愈美”。

可对于董全斌来说,“一人饮”是一个独处的过程:“一个人,一把壶,一只杯,最简单的喝茶,从日常琐事中沉静下来,沉浸于内心的浮想。这样的时刻,看起来‘非必需’,却又必不可或缺。”

真正的独处,并不是孤独。因为人在独处时,会反思。

只是活在当下,我们太难从日常中沉下来,总是赶赴一场又一场的热闹,在觥筹交错间,推杯换盏时,不断的是交流。

人的历史即使全部加起来也不过时空中的一瞬,每个人都尽力想多了解周围的一切,但即使拼尽全力都是一个个散落的点。我只想通过这样一件事情,使得这样的一个个点连接起来,来接近那个完整的真实。”这番话是董全斌“一人饮”的初衷。

是的,当我们合上书本,关上手机,又哪些东西能存留下来?

于是,当我们在使用董全斌的茶器时,就是一人独处的当下。而那片刻的沉静也就这样从董全斌的手里,随着风吹向了我们。

一个人,一把壶,一只杯,一种简单的方式,享最自在的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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