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思》4：西厢

自从那日要了一盘糕点之后，林晓萱的待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每顿饭都是不一样的菜，什么荷包里脊、桂香鱼翅、飞龙汤、炒凤舌、樱桃肉……许多以前没见过、没听过的菜品，这几日都吃上了。

林晓萱想通了，既来之，则安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天塌下来之前，先吃饱吃好再说。毕竟挨饿的滋味太难受了，而那些菜真的很诱人。

这日，林晓萱一手抓着一块东安子鸡，大快朵颐。不经意抬头，只见珍珠和玳瑁瞪着四只眼睛看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们要不要一起吃？”

两人连连摆手：“奴婢不敢！”

林晓萱伸手想去拉她们坐下，瞥见自己一手油，又缩了回来，“没事，这里没别人，你们不用拘礼。”

两人嘴上答应着，仍是不动。林晓萱只得随她们去。

吃完了，玳瑁收拾碗碟，珍珠打水替林晓萱洗手。弄妥帖后，两人才围着桌子坐下，忙不迭地问道：“夫人，今日讲什么故事？”

这府邸的主人传来口信，夫人大病初愈，身体虚弱，这阵子就在府里好生养着。等他得了闲暇，再陪夫人出去走走。

林晓萱闲得无聊，想找点事做。琴棋书画，没一种是她会的；刺绣女工，还是算了吧。她想找本书看，可丫鬟说老爷有令，任何人不得擅入书房。林晓萱翻了个白眼，不进就不进，谁稀罕！

思来想去，她当起了说书人，给丫鬟们说起了故事。

前日讲了《长生殿》，昨日讲了《桃花扇》，故事都隐去了朝代背景，以免露出马脚。珍珠和玳瑁听得津津有味。这两个小姑娘，也只有在听故事时才会忘记自己是丫鬟。

林晓萱道：“今天给你们讲《西厢记》。”

语音未落，环佩声响，一个弱柳扶风的丽人款款而来。

珍珠和玳瑁慌忙站起来，躬身道：“柳姑娘！”

丽人盈盈一礼，浅笑道：“青柔向嫂嫂请安！”

玳瑁附耳低声道：“这位是老爷的表妹，柳姑娘。一向住在西院。”

林晓萱忙起身迎接：“妹妹不必多礼。”

这柳姑娘是个地地道道的美人，长眉细目，五官明丽，纤腰长腿，曼妙不可方物。

柳青柔妙目四顾，樱唇轻启：“我是不是打扰到嫂嫂了？”

林晓萱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闲着没事，给她们讲讲故事。”

柳青柔道：“嫂嫂在讲故事，青柔可否坐下听听？”

林晓萱道：“当然可以。珍珠，奉茶！”

宾主落座，香茗上桌。林晓萱清了清嗓子，道：“话说，有一位富家千金，名唤崔莺莺……”

林晓萱讲得绘声绘色，三人听得如痴如醉。不知不觉，故事已到了尾声。

良久，柳青柔叹道：“这张生，倒是个情深义重之人。嫂嫂，世间真有这样的男子，高中状元了，还不忘旧情人？”

林晓萱道：“自然是有的。不过关于莺莺与张生的结局，还有一种说法。张生发迹后，认为男人应以事业为重，不可沉迷于儿女情长。于是抛弃莺莺，娶了一位达官显贵的女儿。后来张生再遇莺莺，莺莺已另嫁他人。张生出言撩拨，莺莺送了他一首诗。”

林晓萱停下饮了一口茶，缓缓念道：“弃掷今何在，当时且自亲。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

柳青柔道：“弃掷今何在，当时且自亲。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果然，一个男子飞黄腾达了，就会攀上高枝，把往日的旧情抛之脑后……”她越说声音越低，神情越悲凉。

林晓萱不明就里，不知该怎么劝解。再看珍珠与玳瑁，神情尴尬，似乎知道内情，却不便说什么。

柳青柔只是一瞬间失神，旋即恢复正常，笑道：“嫂嫂头上的凤钗，好生别致。可以借我看看吗？”

林晓萱一愣，拔下凤钗递过去。

只见柳青柔一身宝蓝衣衫，白皙面容，好一个古典美人。心中一动，道：“这支钗和妹妹很配，不如就送给妹妹！”

柳青柔忙道：“这如何使得？”将凤钗还了回来。

林晓萱一笑，接过钗子，插到柳青柔发髻上，仔细端详，“金钗配美人，果然还是妹妹戴着好看。”

柳青柔低了头，轻声道：“那便多谢嫂嫂啦！”

又絮了一些闲话，才起身告辞。

柳青柔刚走，珍珠就急了，“夫人，那支凤钗是老爷送给您的，怎么能轻易送人呢？”

林晓萱毫不在乎，“那有什么打紧，柳姑娘不是老爷的表妹吗？”凤钗原本就不是她的，随便送，不心疼。

珍珠还想说什么，林晓萱摆摆手，“你帮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拿些过来。说了半天话，肚子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