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与母亲,我更喜欢在文字里叫娘,觉得娘比母亲更深厚、深沉些,沉甸甸的称呼就像娘一直以来的爱,日子越久,沉淀越深,这大概就是人间的至情吧。

      年过半百的娘不容易,年轻时银盘似的圆脸,浓眉大眼,也是个俊女子,泼辣的性格,利练的作风,我觉得她像极了《红楼梦》里的薛宝钗。薛宝钗是锦衣玉食了一生,可娘却苦了一生。

      上小学那会,爹的收入已经不能满足家里的开支了,娘就去就近的砖厂打工,那时我记得一个月干满也就300块钱,娘一刻也不敢耽搁,只想着多干着,就多些收入。嘴馋的我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娘回家的时候带几块糖或者一袋三鲜伊面,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一心都放在嘴上了。

        随着我和弟弟上学越高,家里远远是入不敷出,当了一辈子的农民,娘就想着在地里务点营生,换点钱能抵挡点家里的开支,家里的地里除了种口粮,高的地方全部被娘种成了果树,低的地方被种成了蔬菜,这下,周末我们姐弟两就成了市场上的卖家。一直都没能忘记,寒风凛冽的冬天,天还不亮,那时我上高一,弟弟上初一,我们和娘一人一辆三轮车,驮着满满的一车子大白菜,急匆匆地赶往市场,只为卖个好价钱,拼命地忙活了一早上,娘中午却舍不得花钱买吃的,就着几块干馍应付了午饭,可怜天下父母心,想起娘的过去我都觉得心里是苦的。

        我上大学了,弟弟上高中了,娘辞掉了原来的工作,去找了份工资更高的活,工资高,活也辛苦也累,二十多个人一天三顿饭,即使再是家常便饭,但落到一个人的身上,我觉得要扛起来是要有些能力的,娘还是撑起来了,从此后就一直干起来,再苦再累她也没有抱怨过。

        我们一个个的都大学毕业了,娘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安心了,最起码可以干一些自己的喜欢的事情了,但我们似乎一毕业就失业了,面对找工作,找个稳定工作,当了一辈子农民的她,上哪里给我找工作,她一夜一夜地熬白了头发,我的暴躁、任性都甩给了娘,看到她寝食难安的时候,我知道她心里也曾暗暗自责过自己的无能为力,直到我带着不稳定的工作出嫁了,并且告诉她我的工作以后不让她操心了。我觉得娘尽力了,我不能再逼她了,不能再为难她,我得靠自己。娘慢慢地为了我的工作,也不再焦急了,有种干着急叫做没办法,她已经无能为力了。弟弟比我处境好多了,毕业就签工作,然后成家给娘省了不少心。

        前几年,看着村里一家家的都盖起了二层小洋楼,我们家一层半的老房子早都过时了,我们姐弟也相继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娘害怕家里的房子会影响我们处对象,怕别人因此瞧不上我们,琢磨了没几天,娘与施工队工头的姨夫商量了一下,把我家的老房子就掀倒了,四五个月时间,一幢漂亮的小二层就拔地而起,可是娘的发髻间很明显的青丝变成了白发,黝黑的脸上皱纹也是清晰可见。一个要强的农民女人大半辈子在她的宅基地上已经倒腾了两次房,恐怕只有娘了。

        我长到三十岁,娘也过半百了。娘的前半生形式是苦的,但是内容里却充满了勇毅、乐观、担当。她的言行举止成了我们最好的家教,八十多岁的婆经常尿裤子,但娘却次次把她打理的干干净净的,村里的人都感慨婆是遇见了个好媳妇。我时常在想生活不是用来畅想或者坐等其成的,我们应该勤劳、努力、实在地活在当下,最起码当回首时,不会后悔感慨万千,这大概是我从母亲那里感受到的她充实、忙碌却又不失自我价值的人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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