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往事】亲爹周百顺和亲嬷奶陈碧梅


在我们里范家除了范家是本地人以外,其他姓氏都是长毛造反以后从安徽逃难来里范家或者乌首定居的。1970年左右在政府的号召下,在乌首定居的村民陆续搬迁到了里范家。由于范家人还是安徽来的移民多,本地范家人和东溪村相同的语言反而没有人会说了,大家都说安徽省安庆语言了。周百顺的爷爷从安徽跑难来到东辉的六坑坞,还有几个周家侄儿在里范家的乌首定居,后来经侄儿引荐全家人也搬到了乌首。由于乌首自然风光非常好,形状一个大靠椅,靠椅的顶上有大水库,一个有山有水有平地的美丽村庄在乌首经过三代人的开发,宛如人间仙境!在乌首周百顺的爷爷辈分最大,所以周百顺在里范家的辈分也最大,周家的规矩很重的,大辈讲话,小辈只能听不能随便插话。周百顺的大儿子周成法和我大姐范东娜结成了百年好合,我们范家小辈都称呼周百顺为亲爹,称呼周百顺的妻子陈碧梅为亲麽奶。在里范家办生产队的时候,我父亲当了18年的生产队长,亲爹周百顺也成了我父亲的好朋友,从好朋友到后来成了儿女亲家。听说有一次全村开会,我父亲提议到湖南引进黄花菜种苗发展经济作物,当时有个别村民反对,结果亲爹站了出来,谁反对,他就骂哪个。周家人也不用说了,亲爹站出来支持,没人会反对,因为他是周家辈分最大的人。记得在场的村民跟我提起亲爹当时的话语:“今天大家都要听我亲家讲的话,大家就按照我亲家说的办!”每次开会讲好以后,他经常要补充这句话,反对的声音基本上听不到了,因为整个里范家基本上都是自己人,还有一个亲爹辈分最大,后来里范家经过三四年的发展,建起了五百亩的黄花菜基地,里范人从此过上了好日子!
亲嬷奶陈碧梅是陈关根(大家称呼关爷)的亲妹妹,民国时期陈家当时在里范家买了百亩山地,在家里种种吃吃也还算富裕的人家。亲嬷奶小小的个子,只有一米六左右,喜欢喝酒也喜欢抽烟,还喜欢给我们孩子讲故事,她都是通过浅显的故事给我们说道理。亲嬷奶嫁给亲爹以后生了六个子女,听说在生孩子的时候身体可能没有照顾好,后来走路有点跛脚。我小时候七八岁时候问过她,我说:“亲嬷奶,你走路为什么脚有点翘?”亲嬷奶跟我讲起了神话故事,她说:“我本来脚好的,后来由于生孩子过月子的时候,早上起来到河里洗尿布,由于时间太早,海龙王也起得早,闻到了河里的尿味,就找我算账了,结果脚就有点翘了。”我当时还小,亲嬷奶这样跟我解释, 我还一直信以为真。后来她又跟我说,早上一般八点钟之前不能到河里洗东西,到了八点以后才能洗东西。因为当时家家户户都是河里挑水吃的,那时这个规矩成了大家共同的约定,亲嬷奶用这个故事就告诫了我,我早上也不到河里玩水了。亲嬷奶家的水,是从山沟里引来的竹泉,在她家的门口有一个大木桶,竹泉就接到木桶里。每年的冬天,我和陈雪友两个孩子就要玩竹泉流下来的冰条和圆桶里的圆冰块。我和雪友两人把圆冰块抬出来,在中间钻个洞,然后两人抬起来到路上叫卖,卖冰块哦!卖冰块哦!引得其他孩子都来围观!雪友是亲嬷奶的侄儿,我比雪友大一岁,我们两人经常玩她家木桶里的冰块,亲嬷奶有时还要帮忙,有时还要留着冰块叫我们两人。亲嬷奶陈碧梅和她的姐姐陈金珠(里范人称呼小外婆)都住在我家附近,她们两人经常在一起纳布鞋鞋底,我们也经常听她们两人讲故事给我们听,所以里范家的故事基本上都是听她们两人说的,什么里范家人都是一家人,什么姚天官的外婆是里范乌首人,什么小外婆16岁到阴间走了一回,什么里范家倒山有一个山洞直通安徽……。
亲爹和我爸爸一样都有六个子女,所以他们都是“劳碌命”,为了养育一家老小,一年到头都几乎在田地里劳作,不是在生产队里劳作就在自己菜园地里浇菜,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当然也锻炼了一副好身体。他们这一代人养育子女特别多,辛辛苦苦过了一辈子,亲爹由于发生意外事故,打断了他本应该享受的晚年生活。大约是1988年夏天,亲爹到分水看望在医院住院的大山外甥汪松根,他走路走到里范庙边 ,刚好关爷在田里干活。
关爷问亲爹:“百顺,你到哪里去啊?”
亲爹说:“我到分水医院去看汪松根!”
关爷问:“你早饭吃了没有?”
亲爹说:“我还没有吃饭啊!”
关爷说:“吃吃饭再去,吃了饭再去来得及的。”
亲爹说:“哦!还是回去吃吃饭再到分水去,省的在路上成了饿死鬼……”
亲爹吃了早饭以后,接着赶路走到了外范家,他正好赶上了外范村汤家畈吴德财的拖拉机,一车十多个人坐在拖拉机上出发了。前几天下了一场大雨,河里的大水还没有退去,虽然河水小了不少。拖拉机开到花桥头出村和后岩村交界的那棵古树附近,吴德财好像看见前面有一个人,为了避让这个人结果一个闪失,拖拉机开进了大河里,车上的人都滚落到河里,这里面还包括一个82岁的老太太和一个民办教师等人。因为在这一段河水里,除了怡合乡的水还有合村乡的水都在百岁坊这里汇聚,这里在百岁坊的下游,河水比较大。掉在河里的年轻人自然都在河里救人,其中还有一个年轻人名字叫裘树宏,忘记了自己的皮包被水冲走,不断把落水的人救上河岸。82岁的老太太也被救起来,当大家数人的时候,就是不见亲爹的影子,大家就到拖拉机附近查看,结果亲爹的衣服被拖拉机钩住了,被压在拖拉机下面,亲爹就这样离开了大家,离开了他心爱的里范家……。事后并没有发现在车前害人的那个人,不知道什么缘故。裘树宏当天准备到分水买钢筋造房用,皮包里有2000元钱,民办教师看见漂浮在河里的皮包,他就去拿皮包了,也没有帮忙救人。他把皮包里的钱拿出来藏在石坝的洞里用石头遮掩好,然后把皮包丢在岸边,如无其事地自己顾自己回家了。他的这一举动被后岩看鸭子的一个老头看见了,但并不知道他在皮包里拿什么。裘树宏找到皮包以后,发现自己的2000元钱不翼而飞!大家都怀疑是民办教师拿去的,但碍于没有直接证据,只能求助于教委领导出面找他谈话。谈话一连进行了三天,前两天民办教师坚决拒绝承认是自己拿去的,到后来第三天有看鸭子的老大爷来作证,他不得不交待了事实的经过,后来终于把这2000元钱返还给了裘树宏。本来这个民办教师当了8年兵,做了16年的代课老师,当年他也正被安排转为正式老师,结果受到留党察看和开除民办教师的处理,只有回家劳动去了,一年就满头白发……。如果没有那次意外事故,亲爹也许还享受到往年的幸福生活;如果没有那次意外事故,民办教师也能享受到幸福的退休生活,一时的贪念毁了后半生的幸福……。
我那时刚好在分水高级中学读书,一个星期才回来一次。等我回来,亲爹已经葬在对面山的山岗上,回到家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我马上爬上对面山上看看,山岗上一座水泥浇筑的新坟矗立在眼前。在家里小外婆陈金珠就跟我谈起了这次事故的全部经过,她反复跟我讲了他们妹夫和关爷之间的谈话,心里安慰着自己,还算好吃了饭再走的……。这次事故的发生也给亲麽奶很大的打击,但她总是这样安慰自己,跟我说,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生好的命订好的称,心里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在合村工作的时候,我还经常回来,后来到了高翔,回来就不方便了,但每次回去,亲嬷奶看见我回来,都要叫我一声,也经常跟我说要常常回家看看。大约2005年亲嬷奶去世了,我姐夫也没有通知我,我在外面竟然都不知道,等回来才知道,心里感到非常难过。其实老人看到我们回家,回家见到我们,他们就非常开心,可是我们往往只顾到自己的工作,也没有想到常常回去看看,当我们回去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再也见不到了,很多人只能在梦中偶遇……。
亲嬷奶对孩子的教育是教导有方,她很少骂人,她都是通过讲故事的形式教育我们孩子应该怎样做人。我们都是听着她们讲的故事长大的,她说的有教育意义的故事一直鞭策着我。我也在想,我也应该为家乡做点什么……,弥补心灵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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