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倒众生 21】无极洞 （三）心之界限

目之所及处，一面幽深湛蓝的湖消失在向黑雾方向延伸过去；另一面，荒芜死寂的陆地，光影明暗交叠，错落无序，深陷其中，只觉得一会儿耀眼灼目，一会儿却又沉陷囚笼，伸手不见五指。白扬和时间一路跌跌撞撞，听着老君和钱宏伟的指引。奔跑，仿佛永无休止，让他们气喘不止。却也是这种未知的追逐逃窜，让白扬心无旁骛，热血沸腾。

“那儿有两架桥！”

“好！” 到桥上去，两架桥，起步的那个阶梯，那一定是坤六断，白扬判断：桥一定是通往坤卦的必经之路。

这时，一阵浓郁的麝香在空气中飘过，沁人心脾。馨香过后，白扬的动作变得迟缓，身体好像注了铅似的，他越跑越慢，时间跑到前面，被老君叫了回去。他赶紧跑到白扬身边，一把他抗在肩膀上，继续向前。负重前行，速度变缓，后面的吸血蝙蝠携眷滚滚烟尘，很快追了上来。白扬眼神迷离，神情变得愈发呆滞，不一会儿，完全闭上双目，失去了知觉。几只吸血蝙蝠追上时间，用尖钩般的利爪嵌进它的小腿部，附着在它身上；一只爬上前肢到再到肩部；另一只爬到颈部，用其上门齿和犬齿，切开几毫米厚羽绒服，以及衣服下面的皮肤，用舌舔食它体内流出的血液。越来越多的蝙蝠涌了上来，丑陋的怪物也威胁着处于晕厥状态下的白扬，利爪刮开白扬的衣服，锋利的犬齿划破雪白的皮肤，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多少次，时间咆哮着用手愤怒地打掉贪食的吸血鬼，它发过誓绝不会让主人受到任何伤害。

危急关头，时间把白扬奋力让向双桥上，钱宏伟和老君眼睁睁地看着它被吸血蝙蝠扯走，他们想去救它，却被嘶吼之声怒斥回去。那时，时间只想要他们活着，照顾好白扬。滚滚的尘烟和狰狞的吸血蝙蝠吞没了嘶吼的时间。桥上，只剩下钱宏伟和老君无望地流着泪水，守候着不省人事的白扬。现在，除了两架灰白石桥，周围的一切仿佛从未存在过，陆地消失了，湖泊也不见了。

过了许久，白扬睁开了眼睛，眸子左右转动。钱宏伟和老君注视着他，等着他坐起来。“TIME呢？” 声音透着彻骨的寒意，却没有任何感情的起伏。

钱宏伟和老君悲情地对望了一会儿，始终没人敢开口。白扬缓缓地起身往前走，脸上带着麻木的表情，失魂落魄地微笑着，他跨过桥上的第二个阶梯，伸出一只手，指向桥的前方，嘴里不停地叫唤着：“爸爸.....妈！”

他木讷地往前走，两只蝙蝠着急地在天空中打转儿，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好随着他往前飞去。钱宏伟回想起自己在先天数4阵域的经历，断定白扬铁定是中了迷阵，沉寂在幻想的世界里。

白扬看到，研究室，众人之中，父亲似珠玉在瓦石间。白宇独有爽朗而明媚的笑容，俊美的脸庞，白璧无瑕，稀疏的睫毛减少了修长的丹凤眼的魅惑气息，那双眼睛里，仿佛藏着物换星移的整个宇宙，笑起来如弯月，肃然时若寒星。直挺的鼻梁，斐然的唇色，侧脸的轮款棱角分明却不失温润的朝气。一身灰白的制服衬托出他提拔的身姿， 胸前THE INFINITY的字母微微凸起，显示着健硕的身型。灯光下，他与同事据理力争的辩论暴露出他刻进骨子里的自信。白宇，正是那样一个如太阳一般的存在。

“老爸......” 眼前的人，正是他思念的亲人，白扬像孩子一般哭着叫着。倏然间，他们又身处在夏威夷那片熟悉的沙滩上，白宇穿着潜水服，背着氧气瓶，拿着潜水面罩微笑地看着他。

“嘿！小太阳，动作利索些。走，老爸带你看点儿东西。” 白宇扭头，往无边的大海里走去。白扬虽然不明就里，但是，眼前的父亲如此真实，那个沙滩似曾相识，他义无反顾地跟了上去。

他追随父亲游到环礁附近，深海与浅海交界的地方出现一群色彩绚丽的蓝黄梅鲷，那鱼儿长得和小拇指一般大小，颜色华丽而简洁，由前半身从头蓝到尾鳍，色彩也由深入浅，从浅蓝处又往明丽的黄过渡，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它们。小鲷儿们的动作十分灵敏，与海里多数生灵一样，只要没有任何危险，灵动的它们并不害怕生人。父亲慢慢地游到它们跟前，默默地盯着那些不言不语，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单身汉”，白扬觉得那是一件莫大的趣事儿，只要它们觉察不到海水的波动，他可以游到非常近的位置，甚至感觉可以隔着面具和它们那双突兀的大眼睛“斗鸡”，那场面也许有些滑稽：一条拇指大的小鱼儿，和一条大过“拇指”好几千倍的家伙，脑袋怼脑袋地架在海里。这样的较量，他维持了一分钟左右，换了口气，可这一换气，一串氧气泡泡就飘出来了，破了，“噔儿……” 的泡泡爆炸声，把那怼劲儿十足的小鲷吓得够呛，掉过头，甩过尾巴，还没等人缓过神来，一溜烟儿地就不见了。

除了拜访小鲷，父子俩还去探索环礁附近那艘沉船，那曾经是最让白扬着迷的海底游戏。岛上各种关于那艘沉船的说法，他记得潜水教练讲过得个版本：很久以前，几个淘金的商人的船从此路过，不幸遇到不明生物，遭到袭击，最后全员葬身大海。

那条沉船船身长大概五十米左右，船体依向海底的一面，开着一扇一米左右的正方形的窗口，它们轻松地从那里通过，进入到船身内部。甲板上，有个同样大小的窗口，也有绝对安全的空间让人出入。船体里里外外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酒红色珊瑚，吸引着成群结队Scalefin（一种群居的小鱼）嬉戏打闹。白扬喜欢在游的离他们比较近的时候，悄悄地，伸出一支握拳的手到鱼群之间，像变魔术一样，瞬间伸张五指，顷刻间，受到惊吓的Scalefin，齐刷刷地地向四周一跃，动作整齐地就像练兵场上的士兵，加上这种鱼儿身上鲜亮的鳞片，惊吓过后的一跃，竟像是天空中爆放的烟花，唯美而绚烂。 如果仔细看，好几处的破洞里，总会有几条呆头呆脑的鳗鱼，像幽灵一般探出头来，微张着嘴，嘴里面那几颗稀疏却锋利的牙齿，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惧感。

晚上，他们惬意地躺在椰子树下的沙滩椅上，仰望着星宇苍穹，一旁一堆快要熄灭的篝火。“扬扬，你看！海洋是不是和星空很像！你也许会觉得它们触手可及，却又还是变幻莫测。”

“是啊！老爸。这个世界上究竟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领域呢？” 白扬皱着眉头，盯着夜空，陷入沉思。

白宇侧着身子，拿起了沙滩上的啤酒，喝了两口又放下，复又躺下，双手放在胸前。“探究使用无止境的，不止在这个世界上，还是这个世界之外的宇宙里，也就是宇宙之外的平行世界。我们的存在，相对于未知世界来说，过于渺小，如同尘埃、细胞、原子，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存在，这本身就是一种奇迹，你被赋予了了解过去未来的能力，这是一件多么值得我们去感恩的事......”

“白扬...白扬...白扬....” 白扬被呼喊声拉回来，他悬在空中，一只巨型蝙蝠的爪子抓住他的双臂。他惊愕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老君和钱宏伟在他的眼前煽动翅膀，还在不停地叫唤着他的名字。

“你终于醒了！” 老君感激地说道：“你快吓死我们了，一声不吭就往桥下跳，我和钱叔都拽不动你。要不是这支蝙蝠，你早就玩儿完了。”

白扬晃了晃脑袋，抬头看看那只抓住自己的蝙蝠，问老君：“我们飞了多久了。”

“大概半个钟头了吧！” 钱宏伟说。

白扬望着前方逐渐敞开的亮光，嘴角微微往上一翘，神秘一笑，无力地说：“我们...终于还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