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姥姥

我的姥姥是个小脚老太太,打我记事儿起,就感觉姥姥已经很老了。其实姥姥那时也不过六十多岁。

据我妈妈说,我的姥姥想当年是从顺德府回来的,一袭可身的旗袍,衣料非常有质感,款式新颖时尚,风姿卓约,气质非凡,活脱脱一个明星范儿。

从我记事起,姥姥家大炕上的粗布单子永远是素色的白单子,唰白唰白的,且没有一丝褶皱。姥姥的衣服从来都是一尘不染,干干净净,板板正正的。所以姥姥的大炕是不可以随意上的。姥姥的屋里虽然家具陈旧简单,总是擦的窗明几净,没有一丝老年人的味道与邋遢。

那时的姥姥眼睛已经深陷眼窝,脸颊瘦削,脸上的皱纹记录着她所经历的艰苦岁月。头上仅剩的几根头发竟也让姥姥梳理的顺溜的挂在头顶上,然后在脑后梳理成一个发髻,再用发套套住,显得干净利索,简单大方而又精干。姥姥那时可以用干瘦来形容,几乎是皮包骨了,胸前和腋窝下露着一根根的肋骨,锁骨处更是一个深窝儿。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老来瘦”吧!

犹记得每年的夏天,吃过晚饭就来到姥姥家,从屋里抱出姥姥自己打的草苫子,铺在院子里,姥姥坐在中间,我和哥哥一边一个躺在姥姥两旁,我拿着大蒲扇,一边给我和姥姥扇着扇子,一边闲聊,有时哥哥摇着蒲扇,我则给姥姥胡拉(方言就是抚摸的意思)前胸后背。有时和哥哥一起数星星,一起辨认七颗北斗星,回想起来那是童年最值得回忆的快乐时光。

每当我们放学后,若是父母去生产队下地干活了,我和哥哥就会跑到姥姥家,因为我家和姥姥家是前后院。有时看姥姥不在家,就每人拿一个窝窝头,再偷偷的倒上一窝的老棉油,就跑出去玩了。渴了饿了刮风下雨,放学就往姥姥家玩,那是我们的第二根据地。

姥姥是个能人巧匠,无论是娃娃的小衣服还是人老之后的送老衣都会去找姥姥裁剪然后缝制。因为姥姥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做任何事都要做好,甚至要做到极致。

姥姥一辈子最大的心事儿就是我的傻舅舅,尽管舅舅很傻,但是每天上午出去绝对是干干净净的,到晚上回来又是一身脏衣脏裤。所以姥姥需每天洗衣服,不论春夏秋冬。姥姥有时还要替人纺棉花,缠穗子,挣一些零用钱,很是辛苦。

在我结婚有孩子之后,姥姥已经八十多岁了。有一次回来了,姥姥正在给舅舅做棉衣,我就说:“姥姥,我来帮你缝吧!”虽然我一直在外求学,对于针线活没有学过,但是我也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自认为自己的手工活还能过的眼去。

于是拿起缝衣针,戴上顶针,一针一线,认真仔细的缝起来,不一会儿,就缝好了。心想姥姥肯定会夸我几句的,没成想,姥姥用手把我缝过的地方一点一点的去摸索。过了一会儿,姥姥开口说话了:“我说你还上那么高的学府呢,还识文断字的,做的这是什么活啊?那字那么难学你还能学会呢,怎么拿个针也拿不动啊?拆掉,重新缝吧!”

又过了两三年,回家看姥姥,进门一看,姥姥正坐在北门口的太阳地儿里纳鞋底子呢,我说:“姥姥,你今年多大岁数了还纳鞋底呢?”姥姥说:“我今年86岁了,你妈很忙很累,我替她纳一针她就少做一点。”

到88岁这一年,秋天收获的季节,也是农民最忙碌的季节,父母和哥嫂都需要去地里忙秋收,只好把小侄女扔给姥姥看着,中间姥姥还能抱着小侄女去地里找我嫂子喂奶吃。

姥姥的脾气也是很大的,记得我小时候村里一个人欺负了我的傻舅,姥姥非常生气,跑到房顶上骂了他整整三天,又跑到他家门口骂了他一天,直至男人连声道歉又给我姥姥说了好话才罢休。

姥姥于上世纪末走了,享年91岁。可惜连张照片都没留下。姥姥病重期间我也一直没有机会去看望姥姥,更为遗憾的是我因为生小宝没有送姥姥最后一程。这成了我心中最大的痛。姥姥的一生是平凡的但也是坎坷不平的,她用她的三寸金莲踏平了一道道沟坎,用她的坚强诠释了一生,是值得我们永远称赞与敬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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