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恶狠狠的对我说，我绝不教你学书法！

爸爸喝醉了酒，恶狠狠的对我说，我绝不教你写毛笔（字），我也恶狠狠的说，我绝不学。

爸爸的毛笔字很好！写毛笔字时候的爸爸很有光辉！

小时候，寒假放假，很大的一个任务是给爸爸压案头，什么是压案头呢？爸爸会写毛笔字，家传，写的很好，远近闻名。每年春节前夕，都要写春联，北方农村家家户户过年都贴春联（家有白事除外）。所以爸爸的春联也比较有市场。每年的腊月上旬，气温开始最冷的时候，爸爸都提前准备写春联的工序了。要买纸，墨，清洗砚台。还要准备房间，家里没有专门的书房，都是在堂屋。爸爸一开工，半个房间都是满的。用面桌子当写字台，爸爸喜欢擦的干干净净的，桌子上只留书写用的东西，别的都不会放。而我的工作，压案头，就是把爸爸留在桌子上的两个重物，一个秤砣，一个镇纸（黑色的长方体，不大，压纸张，牢靠），这两个当镇纸，我和弟弟一边一个，爸爸写之前，在对联的最上方压好，不能压红纸的部分，只能压白纸的部分。写好后，爸爸也不言语，我们看着就拿开，方便爸爸换下一张继续写。

有一次，我去邻居家完，邻居家叔叔让自己家的闺女扒蒜（要吃饺子，北方很普遍的搭配吃法。）我突然叫了一声，说了一句“我爸爸叫我扒蒜，我忘记了，我要赶紧回家”。说完我撒腿就跑，留下了叔叔说话的声音“这闺女真有眼力劲，出来玩都能想着活。”其实，我后来想过这事，也许与爸爸对我的训练有关系，就像压案头这活，他不需要语言表达，我知道他什么时候需要让我拿开，我和弟弟都知道。跑回家的时候，正好在大门口撞到爸爸，爸爸特别温柔的说“不是让你扒蒜吗？去哪了？”我心里特别庆幸的说：“我这不回来了吗，这就去扒。”心里暖暖的，觉得没有让爸爸失望，回来的刚刚好。

是的刚刚好！

压案头的工作感觉刚刚好。那时候不懂，只觉得安心，时间很静，有时候爸爸写的得意的时候，会告诉我和弟弟，手腕怎么用力，运势怎么运，这个“福”字怎么写。这时候的爸爸很有光辉，在他高兴的时候，我也喜欢问，但大多数时候，他不喜欢别人在这个时候说话，所以大多数时候是安静的，时光静静流淌！

爸爸卖春联是很辛苦的，寒冬腊月，顶风冒雪。凌晨四五点钟起床，占位置，下午三四点钟才能回来。他喜欢喝点酒，祛祛寒。可惜后来有酗酒，让他的身体一坏再坏下去。

爸爸卖春联的钱，一部分用来采买年货，一部分用在来年买化肥，种地上；最后一部分用在我和弟弟的学杂费上。

文章开头说，爸爸恶狠狠的对我说不教我学书法，我也恶狠狠的说不学，这是在他醉酒后。我想这也许就是生活给我们的选择题。爸爸在那个困难的年代，如果可以选择，我想他会更温柔的爱我们。而那个时候我还小，不懂事，不能体谅他。现在我长大了，理解了生活的艰辛，有了生活的阅历，我想我可能是有的选了。

2018.4.8 上海动物园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