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张嘴!”
一个很甜美的声音带有命令的口气,来自一个机器人的发音腔。
牠名叫蔚蓝,因为牠的主人盛元英喜欢晴朗天空的颜色,所以给取的。
牠的外貌既不偏向男性也不偏向女性,连中性都算不上,只是长得相当憨厚可爱,且精致,能发出十几种声音,从老妇到少女或从老翁到正太都可以,只要有需要,牠可以随意切换,甚至呻吟喘息也不在话下。
盛元英闭口不言摇头拒绝,很坚决强硬地表示绝不进食。
三年前因为一场车祸,他失去家人、高位截瘫,颈椎以下失去知觉,没有任何行动能力,最近他想结束生命,体面地死去,然,蔚蓝却不允许。
听到再三拒绝,蔚蓝端着食物直接转身往外走,就像是受气的小媳妇,傲娇甩头就走,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但没过多久,厨房里就传来破壁机的声音,之后,牠端来一大碗浆形食物,还有漏斗和食管,看架势是要硬灌食物,令盛元英顿时急道:“你可不能乱来,我说不吃就不吃,我要死关你什么事?走开!”
然,蔚蓝二话不说,直接就上手,先捏鼻子再掰开嘴巴,然后插入食管装上漏斗,接着再灌食,令盛元英根本没有拒绝、抱怨的余地。
投喂完食物之后,牠才帮盛元英清理失禁的大小便,换上干净的尿不湿。
“让我去死吧,我已经非常厌烦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了。”盛元英一脸绝望盯着天花板,极其悲伤哀求道。
“机器人守则第一条:绝对服从服务人类,不得伤害刺杀人类,否则被销毁。”蔚蓝一边动手给盛元英穿上尿不湿,一边很认真回应。
“这个时候,为了避免尴尬,你应该用男声,白痴!”盛元英很无奈抱怨,“你既没知觉,又没情感,销毁就销毁咯,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还不想被销毁,你死了,我就得回厂被处理掉,所以,你得活着。”蔚蓝切换成很磁性浑厚的男声,一本正经地回应。
“说白了,就只是为了你自己啊?”盛元英有点失望急问。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说的。”蔚蓝一把抱起盛元英,将他抱向阳台,放到阳光下长椅上晒太阳,并帮他把眼睛给罩上。
阳光晒在脸上,盛元英觉得有些热,就直接抱怨,“喂,太阳太大了,我会被晒伤的。”
蔚蓝直接感受一下阳光温度,应道:“温度28,光照系数3.4,暴晒一个小时,致死率不足3%。”
“你这鬼数据从哪里得来的?”盛元英咬牙切齿问。
“公式算的。”
蔚蓝直接转身返回房间,去置换床单放到洗衣机里清洗,然后开始收拾房间。
其实,房间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东西摆放一年到头也没挪用几次,除了落灰,都没什么脏的。况且蔚蓝很勤快,房间摆设根本就不脏。
下午,蔚蓝直接帮盛元英穿好衣服打扮好,用轮椅推他下楼去公园溜弯,见见生人,以让他放弃轻生的念头。
公园湖边树下,正在看人下棋的盛元英突然说,“蔚蓝,我想吃雪糕,你去买来。”
“雪糕冰凉,你吃了会拉肚子。”蔚蓝直接婉拒。
“你这机器人哪买的?聊天那么顺畅,贵不贵?”一旁一起观棋的大爷突然很好奇问。
盛元英没有回答,直接严肃道:“我要吃巧克力带坚果味儿的,这是命令,快去!不然,我恢复你出厂设置。”
“……”蔚蓝呆呆地看着他,沉默片刻还是转身去了,要去附近的小卖部买雪糕。
看着牠离开后,盛元英突然对轮椅声控指挥道:“后退,左转,直行……”轮椅一步步执行命令行动之后,很快到达湖边的台阶口,趁着没人,接着他又命令,“左转,直行……”
轮椅很机械地执行命令,随后直接冲下湖边台阶,要冲进湖里,但是,接近湖面的台阶有点宽,轮椅带人还没栽进湖里,就有一阵机械脚步声迅速逼近,然后一把猛地拉住轮椅背部,使得轮椅带人骤然停下。
“放手!”
盛元英向后仰头,看到是蔚蓝拉住轮椅就直接下命令,显得十分恼火。
蔚蓝二话不说,直接双手抬起轮椅,带盛元英转身返回湖边路面上,随后推着他前往小卖部,给他买雪糕。
“我不吃!”
雪糕递到嘴边,盛元英十分恼火喝斥,对于眼前的家伙,他是真的快被气死了,不听话、没眼力劲儿也就算了,还总是妨碍他,他是真的不想活了,觉得一点意义都没有。真是后悔教牠太多东西了。
蔚蓝拿着雪糕一动不动,并不知该如何是好,返还给小卖部老板?可是雪糕已经拆开,而牠又不吃。
“给我吧。”小卖部老板看不下去,突然开口说,随后还劝道,“兄弟,看开点,牠就一个机器人,别要求太高了。”
蔚蓝直接将雪糕递给小卖部老板,并道谢,“谢谢!”随后推盛元英离开公园。
2.
入夜,蔚蓝既不带盛元英去吃晚饭,也不带盛元英回家,而是带他去歌舞厅,而且是擅自决定,没有商量。
看着舞池内,一个个鲜活洒脱的生命,扭摆的身形,一个浓妆艳抹、着装凉快、身材火辣的美女,感觉和太监逛青楼没什么区别,简直明晃晃地羞辱啊!这令盛元英心里不由更加窝火,真想把蔚蓝的头给拧下来,拆开电池砸牠个稀巴烂。
很可惜,他做不到啊!就算骂牠,骂到他骂出内伤也没什么用啊!人家压根就不会伤心难受。
之后,蔚蓝观察四周一番,随后锁定一名年轻女子,过去交谈几句后,女子竟然笑意盈盈朝盛元英走来,就仿佛是那卖场女出来接客。
“嗨,先生怎么称呼啊?”女子娇声嗲气,很妖娆地打招呼。
盛元英直接瞪视向蔚蓝斥问,“你又打算做什么?”
“找人帮你解决生理需求,价格我已经谈好了。”蔚蓝直接了当、直言不讳,换作是真人可以叫做没脸没皮、没羞没臊,但牠不是,只能说是真的没心没肺。
盛元英当场气得差点吐血,这不明摆着在羞辱他吗?而是往死里整的那种,不气死也要羞愧死。
“走吧,离这儿不远就有酒店,房费可是你来出。”女子搔首弄姿,撩拨着卷发突然说。
“滚!”盛元英怒不可遏嘶吼,不仅压制住了吵闹音乐,还惊得周边的人纷纷错愕转头看过来,想知是怎么一回事儿。
“回去!”盛元英看着蔚蓝又吼。
“什么呀?你吼什么呀?”女子一脸委屈撒娇说。
蔚蓝知道盛元英是真的生气了,就顺从上前推着他离开,因为轮椅的声控装置被牠关掉了,所以只能推着才能走。
“你应该多接触人……”离开歌舞厅后,回家的路上,蔚蓝突然解释说,“为什么突然想死?是我照顾得不好吗?”
盛夏的热风吹拂脸颊,全身只有头部颈脖感受得到,久久的沉默之后,盛元英才很无奈地叹气道:“我的记忆力开始衰退了,已经快记不得他们的样子了……”
那场车祸,他不仅失去了父母,还失去了妻子和一对子女,能撑过那段黑暗、那段人生低谷绝望,其实已经算是奇迹,如今生活如死水,看不到任何希望、没有任何指望,他真的不知道再坚持还有什么意义,苟延残喘,最后连亲人曾经来过都忘记,这样还有活的必要吗?
“我就像一具能喘气的尸体,明明已经死去,却还没有入土为安。”仰望漆黑夜空,既无星又无月,盛元英很悲伤地又说。
蔚蓝推着轮椅行走,沉默着没有接话说什么,也不知该如何接话,人类对牠而言,真的实在太过复杂难懂了。
回到家,侍候盛元英睡下并做全身肌肉按摩之后,蔚蓝走到墙边站上充电台座,然后进入充电模式,却不由反复推算着盛元英的话,想着牠该给出怎么样的答案。
次日,做好盛元英的个人卫生护理,以及投喂完食物,蔚蓝突然说:“我给你念书吧,小说、诗歌、散文,你想听哪一种?”
“我想死!”
盛元英坐在阳台里,两眼无焦,毫无生气地说。
蔚蓝没有应声,也不再一意孤行。
良久后,盛元英要求道:“帮我填写一份安乐死申请吧,去把笔记本电脑拿来。”
蔚蓝没有拒绝,只是有些犹豫,随后转身去拿来笔记本电脑,帮盛元英输入个人信息,只是在最后一栏,患者情况审核这一项,是否需要心理医生援助选项上,牠擅自选择勾选,表示需要。然后才发文件出去。
隔日下午,医务人员和心理医生上门做患者情况审核时,蔚蓝一开门,就直接先说道:“我的主人应该是患抑郁症了,所以才有轻生的想法,想要安乐死,希望你们能先做心理健康辅导,不要轻易通过安乐死申请。”
眼见蔚蓝竟像真人一样表达,表明想法提出要求,医务人员和心理医生都不禁很惊讶诧异,就目前机器人的制作水平,还真的很难达到这种水准,不光是人造皮肤肌肉远远达不到真人皮肉水准,大脑芯片更是达不到人脑思考水准,牠是怎么做到的?
“请进。”
蔚蓝退开身体,让医务人员和心理医生进门,这才打断他们的错愕好奇。
“盛先生,我们这边已经核实过您的资料,您名下有一家机器人研发公司,目前还在盈利运营,三年前不幸出了车祸,失去了家人,但您还有一个弟弟健在,为什么突然想安乐死?”
医务人员坐在盛元英对面,按照审核流程,很严肃地询问。
“我有选择死亡的权利,不需要理由,你直接填,患者无意求生,只想早日解脱。”盛元英对着录像取证镜头,很平静地说。
“您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或威胁?”男医务人员推着眼镜又问。
“没有。”
“安乐死后,您的财产打算怎么处理?”
“公司股权出售,所得资金捐赠社会,现住的这栋房子留给我弟弟。”
“公司股东有没有逼迫您出售股权?”
“没有。”
“您的弟弟没有逼迫您转赠房子?”
“没有。”
“您的家用机器人有没有服务不到位的地方?或虐待主人的地方?”
“没有。”盛元英爽快回答,即便心情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忍不住解释道,“牠叫蔚蓝,并不光是机器人,有接近于人的思维模式和感情,智商情商都达90以上。”
蔚蓝笔直站在旁边,突然听到他这么说,顿时感到很惊讶,眼珠子都不由放光了。
医务人员见没什么好再审核的,就看一眼心理医生,随后说道:“我们还要做一次心理测试,没问题了才能批准,然后到公安机关备案,走下一个流程。”他看向一旁的男心理医生说,“你来。”
“我要进行一次催眠,希望您能配合一下。”心理医生直接说。
盛元英以为是正常的审核需要,就算心里很抵触却也没说什么,很配合地按要求照做,无自主意识地进行催眠治疗。
3.
收到盛元英申请安乐死的消息,而且已经在走流程,他的弟弟盛元成突然从国外匆匆忙忙赶回来、想阻止,但又无从劝止。一起吃晚饭时,盛元成突然问:“到了那边,老爸老妈要是问你,是怎么来的?你怎么说?你老婆孩子要是问你,是怎么来的?你又怎么说?就说是自杀吗?”
“闭嘴!吃你的饭,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盛元成话还没说完,盛元英就恼羞成怒要他闭嘴,但他并没有顺从,又说道:“你身上背负着他们的希望,你要是也死了,谁还记住他们?你只有活着,就是他们在活着!”
“嗯,对!”正在做喂饭工作的蔚蓝突然点头应和,表示认同。
盛元英直接恼火瞪视他们,也就只能窝火做瞪视,做不了其他,之前是一个气他,现在是两个气他,而他还都拿他们没办法。
饭后闲暇,他们一起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恐怖电影。突然看到恐怖镜头、听到恐怖音效,盛元成很本能直接抱上蔚蓝,还惊恐发出声音,“啊!”
盛元英靠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蔚蓝笔直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一个是动不了没知觉,一个是不精通人类情感和应激反应,所以都没有过激反应,也就只有盛元成是个正常人,有应激反应。
“哎,哥,你们公司怎么不制作男女性爱机器人啊?”
盛元成也不知哪根脑神经搭错了,突然抚摸着蔚蓝的下巴,问出很令人瞠目结舌的问题。
不过,他和他哥一样,都是智能机械狂热爱好者、研制者,脑回路和平常人是不太一样的。
“我没那种恶趣味儿,研究那种反人类的东西。”盛元英郁闷甩语。
“少来,那种事你又没少干!”盛元成笑着直接回怼,“哪一项科技研发的初衷不是反人类的?……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正在研究机械脊椎,你再给我两年时间,保证能用在你身上,到时候你就能动能走也说不定。”
“再给你十年,估计你都研制不出来,人类的身体机能你以为那么容易仿制的吗?天真!狂妄!”盛元英直接泼冷水说道,不抱任何希望。
“小瞧我?你敢打赌吗?”
盛元成直接激将反问,反正只要他哥肯赌,最后赢的都会是他。
盛元英没有赌,也没有回应,只是对蔚蓝说道,“蔚蓝,我要去洗澡。”
蔚蓝直接站起身要抱上去,却被盛元成给阻止了,“我来。”
盛元成直接横抱起他哥,感觉好轻好轻,一米八的身高,九十斤左右的体重,几乎全是骨头,肌肉萎缩很严重,如果换作是他,估计也会选择体面的安乐死吧,死又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这一刻,他似乎全都明白了,可是,他却还是舍不得,舍不得失去唯一的家人。
次日,盛元英又坐在阳台里晒太阳,盛元成和蔚蓝玩到一块,在室内教牠跳舞,是那种很妖娆的女舞,而且还教牠怎么迷离地呻吟娇喘,惹得盛元英直接气道:“不要教牠奇奇怪怪的东西,让牠变得低俗不堪!”
盛元成霎时有些不服,直接撇嘴白眼嘀咕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怎么就低俗了?”
盛元英没有理会他的话,又说:“把你的设计给我看看。”
“机械脊椎的设计啊?”盛元成顿时两眼放光,急忙转去拿笔记本电脑,“好嘞!你等着。”
待电脑摆在眼前,调出非常繁杂的设计图、原理图,并分别投在大屏幕上,盛元英却突然说:“以后,蔚蓝留给你,对牠好一点,要记得每个月带牠去做护理一次,不然,牠很容易老化。”
“对牠比对我还上心,怎么不见你关心我啊?”
盛元成很郁闷噘着嘴嘀咕,他还以为他哥是放弃安乐死了,没想到,就只是一时兴趣他的设计而已。
盛元英没有理会他,眼睛看着设计,看能不能给他什么好的建议,甚至考虑要不要把公司留给他,好让他继续做研发,造福于人类。
4.
安乐死申请的最后批复并不会那么快下来,盛元成无心再去搞什么研发,就天天陪着他哥,还和蔚蓝带着盛元英出门,去海边游玩看日出,去登山看日落,还去玩滑翔伞,就想最后的时光好好一起度过。
在背盛元英上山时,盛元成很坚持要由他来背,一步一步登上山,即便爬山爬得腿软、上气不接下气,他还是很坚持,不肯让蔚蓝帮忙。
“还是让蔚蓝来吧,牠的承重能力更好一些。”盛元英突然开口劝说。
“不用。”盛元成喘气拒绝。
“你又何必那么固执?”
“那你呢?又何必那么固执?”盛元成突然恼火嘶吼,驻足停在半山腰,就像他哥的人生,将终止在眼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总会让人不禁伤心难过。
“我活着就像一块活肉,你觉得有意义吗?如果换成是你,你会怎么选择?”看着山谷风景、西斜阳光,盛元英淡淡地问。
盛元成没有回答,迈步又继续登山,直到山顶斜坡才停下休息,然后租用两套滑翔伞,一套他和盛元英用,另一套让蔚蓝也体验,但是由工作人员协助。
系好滑翔伞,要冲下助跑斜坡时,盛元成突然说道:“活着,至少还可能有奇迹,有转机,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他站在盛元英身后,做出准备助跑的姿势,“第一次玩滑翔伞,是你带我来的,也是你带着我飞的,这次,我带着你,以前,你是我哥,以后,我是你哥!生如蝼蚁,当有鸿鹄之志,要一飞冲天,要开始了!呜……”
随着兴奋呼喊响起,两人一起冲下斜坡,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下,直接随风飞起,飞在山谷上空,令自由与刺激同在,让盛元英心里顿生久违的感觉,是兴奋,是激动,是情不自禁的,夏季热风吹在脸上,新鲜空气灌进鼻腔,是心跳加速活着的感觉。当看到蔚蓝和工作人员也飞来时,他唇角不禁上扬,知道牠不会像人类一样有感觉、有知觉,但是,他还是希望牠能感受得到,因为不知从何时起,牠早已是家人,希望牠能幸福。
一个多星期后,执行安乐死的前一天晚上,蔚蓝侍候盛元英睡下后,站在床边久久不肯离去,令盛元英不禁疑惑问:“怎么了?”
蔚蓝没有回应,只是突然抽出枕头,直接捂上他的脸,令他很快就有窒息的感觉强烈涌蹿上来,但他没有挣扎,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任由死亡逼近,就只想着就这么死去也不错。
然而,就在他快要窒息晕厥的时候,枕头突然被拿开了,令他很本能地立即大口大口吸气,很急切地将新鲜空气吸进肺里,以让自己感觉好受一些。
“错过了明天,安乐死的批准是不是就失效?”蔚蓝很平静问。
盛元英不由无奈一笑,“不会哦,除非申请人主动撤销,不然到死都有效。”
“……”蔚蓝低下头,不再说话。
看着可怜巴巴的,盛元英突然有些于心不忍,就直接安慰道:“放心吧,我走之后,元成就是你的主人,你是不会被销毁的。”
蔚蓝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把枕头垫回盛元英的头下,但门口却突然传来盛元成嬉皮笑脸的声音,“反正也是最后一晚了,要不要给你找个女人?两个也行,光聊天也行……”
“滚!”盛元英很无奈脱口而出,随后又说,“晚安!”
“晚安!”蔚蓝直接转身往外走。
盛元成转身离开的瞬间,脸上的嬉皮笑脸顿时消失,换之而来的是怅然若失、无可奈何,随后也就只能去借酒消愁。
次日,执行安乐死的场所是在医院,在警察的见证下,又走一遍审核流程后,才签字同意上药,但要盛元英自己咬下注药开关,走最后一步,完成自我死亡。
就在开关递到嘴边的那一刻,医生手上的开关突然被人一把抢去,令在场所有人顿时都很惊愕,不由纷纷转头看向抢夺者,而抢夺者不是别人,正是蔚蓝,正手握着开关不放。
良久,牠才突然说道:“我来。”
看看牠,再看看弟弟盛元成,直接咬唇红眼噙泪撇过脸去,如丧考妣一般,令人不禁觉得惹哭他们,简直是莫大的罪过,让盛元英突然有些于心不忍,不由长叹一气,想了想,突然说:“要不,算了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令在场的所有人顿时如释重负,盛元成直接扑上前急忙解除针管,蔚蓝直接扔掉开关,要抱起主人赶紧离开,来做见证的警察直接说道:“走吧走吧,可别再有下次了哦。”
“不会了,不会了,麻烦了哦,抱歉抱歉!”盛元英很不好意思回应,随后又对医生很歉意说,“真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医生无奈笑笑,并没说什么。
出了医院,盛元成心情极好,眉开眼笑吹着口哨掩都掩不住,开着车直接带盛元英和蔚蓝去兜风,感受活着的感觉以及世间的美好,让人间值得。
盛元英坐在副驾上,吹着风看着风景,轻生的念头放下后,他整个人感觉轻松了许多,顿时觉得真不该给别人造成麻烦,让亲人为自己伤心。
蔚蓝端坐在后坐上,像往常一样乖巧,静静地守护着主人,随时待命、随时侍候着,像家人一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