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

作者：一汀烟雨

霪雨还在持续，夜很黑，流浪狗低沉的吠声正穿透厚重的黑暗从门缝挤进来，睡眠一如既往地逃逸......

不知不觉就立秋了，日子总是在不经意间悄然流逝。一些事物在饱满成熟，同时它们的生命也在日渐枯萎，一如秋草秋叶，即使有连绵的雨水浇灌、浸泡，也依然衰老、萎靡、腐烂......不知它们化为泥土的时候心中是否有感伤，抑或窃喜呢——当生命在风中摇曳的时候，那发丝被揪扯的多疼啊，而我和我身边的事物是那样怕极疼痛！

得做点什么。我清楚地知道，一直这样无所事事地打发时日是很无聊很颓废的行为。于是翻开了床头的书本，映入眼帘的是蒋捷的《虞美人.听雨》：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眼盯着这两行文字，心事不能清理。

向来不喜欢雨，更没有听雨的心境。年少时遇雨，常常是湿了衣裤鞋袜在雨雾中穿行，伴随着匆匆的脚步的只有内心的恐惧，是那种一个人行走于旷野的恐惧，还有即使走完该走的路程也依然不知道目的地有什么在等待自己的恐惧！就如那天早晨，大雨如注，上学的路无异于艰难跋涉，碰巧妈妈的早饭又做晚了，不知摔了几跤才到的学校，但还是迟到了。惶恐地推开教室的门还没走到座位，就被认真的数学老师推出了门外。站在檐下仰望灰沉沉的天，心如同秋天的树叶一样苍凉。正巧雨声不失时机地入耳，听得我竟有种悲痛欲绝的伤感，于是眼泪就稀里哗啦地奔流了。也就是那时，我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讨厌雨天，那么讨厌听雨，而更讨厌的是数学那门功课，以致于数学成绩成了我每次考试一个致命的劫难。有谁能够知道，一颗不谙世事的心从雨里听到的只有孤独、落寞、无助......品尝到的是不公正的命运所给予的委屈、怨恨酿成的苦酒，和泪，连同发际滴落的雨水吞咽，那滋那味，谁能体味？

后来历经磨难还是“学成”离家了。如梦人生不知自身是客，只是常常自欺欺人地拒绝听雨。每遇雨天便关门闭户，任凭乌云压顶仍蒙被呼呼作大睡状，我以为这样就可以忽略掉零落的雨声。而屋外的世界呢？没有阔江，雁也不打这里经过，只有烈烈西风翻云覆雨，院子里的那棵梧桐，形单影瘦，叶子被风雨击打，似鬼拍手，更添凄冷。

而今，又是秋雨淅沥的时候了，栖居的小屋如同僧庐，薄壁难断雨声，不想听雨也得听雨了。念及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的词句，竟然入情入境。悲欢离合总是人生必经，几番折腾也没能阻挡命运伸出的黑手，索性顶风行走吧，置身雨中，竟不闻雨声，倒像是生命的协奏，突然明白，潜意识里早已学会了淡定从容！

不知何时骤雨停歇了，秋虫的呢哝是秋夜将晓的序曲。雨后，会有阳光普照吗？我坚信，一定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