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刀

1,

归藏海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与谋杀案扯上关系!

那天晚上十点,已经到了关店的时候,他好象往常一样拉下卷闸,上好锁之后,一转身就发现两位身着警服的人站在他的身后。他先是怔了一下,完全没有想到会与自己有关,以为只是普通的客人,于是说:“我们已经打烊了,请你们明天再来吧!”

其中一位高个子的警察说,出示了他的证件,说道:“请问是归藏海先生吗?”

“我是。”归藏海惊疑不定。

警察说:“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有一宗案子需要你协助我们调查!”

“案子?……”

但是警察已经来了面前了,他别无选择只好跟着他们回来了警局。他被带到了单独的刑讯室。空空的房子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三张椅子,他就坐在其中一张椅子,而桌子的对面是坐着两个警察。

负责审问的人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警察,他浓眉大眼,身材微微发福,他自己我介绍说姓刘,让他叫他老刘!负责记录的人是一位女警察,听老刘叫她做小施,可能是刚从警校毕业,年轻的脸上,还带着一点涉世未深的稚气,齐耳的短发因为她低头写字而半垂下来,一副很认真工作的样子。

归藏海还是第一次进警察局,难免有点紧张,说道:“警察先生,请你查清楚,我根本跟任何案子都没有关系!”

老刘轻笑了一下,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相片,顺着桌子平推到他的面前说:“你看一下认不认得这个人!”

放在归藏海面前的是一张4X8厘米的相片,看来起象一张放大了的证件照,相当中一位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有一张圆圆的脸庞,皮肤微黑,额部有几道深深地皱纹,一双眼睛因为笑容而半眯着,目光中带着乡下人独有的纯朴,蒜头大鼻,厚实的嘴唇,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只是他穿的那一件白衬衫,虽然很直很挺,但是可以看出已经穿了很多年,因为已经微微发黄了。显然男子很认真地对待照相这件事,因为他把衬衣的扣子扣到最顶的那一颗,这对于不系领带的他,变得十分拘紧,甚至有点土气。

归藏海想了一想,说道:“这个人好象最近到我店里来过!”

老刘点了点头说:“你还记得是几号吗?”

归藏海算了一算说:“是上上个星期二吧!我记得那一天,因为有同学会,所以我没有看店,只是在晚上十点回去关店。”

老刘查了一下说道:“那就是说是五月二十三号了对吧!”他与小施交流了一下,说道:“你能说一下当时的情形吗?”

归藏海回忆了一下,说道:“具体我也记不清了,我记得那天,我算好了时间,从聚会的地方回到店里一共要十五分钟,所以我九点四十五分从卡拉OK厅出来,准备关店。平时,只要一说打烊,很多客人都会自觉离开,可是那个人,我的意思是相片里那个人,他一个人坐在角落,一杯接着一杯喝闷酒,为了早点回去唱卡拉OK,我只好走过去,劝他离开!”

老刘说道:“当是,你确定当时只有他一个人吗?”

归藏海说:“我回到店里的时候,只看到他一个人,可是之前有没有人和他一起,我就不知道了,因为那一天顶替我的是我们的另一位同事。”

老刘说:“你那位同事的名字是?”

“牛运星,是T大的机械工程系的学生,他是来当兼职的!”

老刘点了点头说:“我们知道了。请你继续说下去吧!”

归藏海咳了一下说:“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喝了很多的酒,一身的酒气,当时我想:不应该给他那么多酒喝。因为他喝了酒,神智不清,只会说胡话。我问他家在哪里,他却说不出来,又没有手机,根本没有办法联系到他的朋友或者家人来接他!”

老刘身体前倾说道:“你还记得他当时说了什么胡话吗?”

归藏海搔了搔头说道:“其实我也记不清了,已经过了很长时候,大都是一些抱怨的话。”

“说了什么,就算是抱怨的话也无所谓,你记得多少就说多少吧!”老刘好象对此十分感兴趣!

归藏海说:“我记得,当时他好象很伤心,一开始,他请我坐下来陪他喝酒。他说话带山东口音,我一时没有听懂,后来,才听出来说,他觉得他是一个很失败的男人。还说什么,现在已经无牵无挂了,然后又说,如果他可以再选择一次,他一定不会犯那样的错!……他还说他非常讨厌这个城市,这个城市吃人……之类的话!”

老刘皱起眉头说:“他说过这个城市吃人,很讨厌这个城市?”

归藏海点了点头说:“好象是这个意思!”他两手一摊,说道:“这很平常呀,我也时不时会有这种感觉!”

老刘看了他一眼说道:“好了,我们不需要知道你的感觉,你只要说出当时的情况就好了!”

归藏海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说:“当时,我没有想太多,只是把他没有喝过多的酒放回到店里,然后,算出了账单,从他的钱包里拿了钱,最后,扶起他,把他带出店铺,把卷闸门放下锁好。然后,我又回到卡拉OK厅去唱歌了!”

“这么说,你就把他扔在店门口了?”老刘重复了一遍。

归藏海说:“是的!”

老刘和小施对望了一眼,再看向归藏海,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私自拿人的钱,还是把客人遗弃在店门口是很不道德的行为!”

归藏海抿了抿嘴巴说道:“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我拿他钱,是因为他在我的店里销费了,我当然要拿回他销费的那一部分。这是我工作职责所在。至于,遗弃?我想这根本说不上吧!我们开店的没有责任要送顾客回家。”

老刘一拍桌子大声说道:“就是因为有你这种冷淡的人,他才会说这个城市很讨厌,他才会说这个城市吃人!”

归藏海冷冷地看了看面前这个男人,说道:“你说得很对,我也同意你的说法。”

老刘有点意外,很显然这个人有点与众不同,面对别人的指责,他很冷静地采取以退为进的做法,认同对方的观点。

“之后,你还有见过他吗?”

归藏海扬了扬眉说:“是的!我见过!”

“在哪里?”老刘继续刚才的话题。

 归藏海说:“就在我们的店里。”

 老刘说:“是几月几号?”

归藏海想了一想说:“六月二号!”

“可以说一下当时的情形吗?”

归藏海说:“当时是下午,大约四点左右,他很开心,跑到我那里去要了一杯水,还有两块饼干,他还问我一个月工资是多少?走的时候,他还给了我一百块钱小费!”

“他给了你一百块钱小费?!”老刘有点不敢相信。

归藏海点了点头说:“是的!”

“就在三天前的下午是吗?”

归藏海说:“是的!”

老刘看了他一眼说:“你还有其他关于这个人的资料要补充吗?”

归藏海想了一想,眼睛直视着老刘说道:“没有了!”

老刘点了点头说:“我们来核对一下你的资料:归藏海,今年二十六岁,广东中山人,京广大学哲学系本科毕业,在老残清吧里工作了一年零两个月,你的身份证号码是:XXX。以上的资料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归藏海摇了摇头。

老刘把小施做的笔录放在他的面前说:“请你在下面的横线上签名吧!”

归藏海看了一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老刘检查了签名以后,站了起来,说道:“谢谢你的合作!归先生,你可以走了!”

归藏海莫名地站了起来,跟警察握了握手说:“这样就完了吗?”

老刘说:“是的!”他一边说,一边把归藏海带出警察局。

临走的时候,归藏海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个人怎么样了?我是说今天你们要我配合调查的这个人。”他怕警察嫌他多事,笑了笑说:“我只是想以后见到他,再向你们报告!”

老刘说:“不必了!他已经死了!”



2,

从警察局回来的第二天,归藏海还象往常一样在老残清吧里上班。在他洗盘子的时候,清吧里的电视引起了他的注意。

新闻里美丽而知性的女主播,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说道:“……昨天,在德正西路一位路人遭遇歹徒袭击,身中十三刀,因流血过多,不治身亡。据警方证实,该死者姓方,今年五十六岁,山东人。现在警察还要调查当中……”同时,屏幕打出遇难者的相片。

归藏海一眼就认出那个人,因为这一张相片,他昨天晚上就在警察局见过。

下午三点,清吧里面只有两组客人。一组是一男一女,从衣着打扮来看,是学生。他们从书架上拿了两本书来看,还点了一杯青柠茶,多要了一根吸管,两个人喝。

第二组是一个男人,他衣着灰色的衬衣,米色的休闲裤,一来到店里,就找最偏僻的角落坐下,打开他的手提电脑忙个不停,只点了一杯蓝山咖啡。

归藏海趁着现在不是很忙,放好洗干净的盘子,就拔通了卫染的电话。


手机中卫染快节奏的说话声马上传了出来:“我只有三分钟,怎么样老同学,有何指教!”

归藏海微微一笑说:“我只有一分钟,我想知道昨天德正西路那个身中十三刀而死的人所有的资料,你今天可以寄到我的邮箱里吗?”

卫染说:“可以,不过,对我有什么好处!”

归藏海说:“我在死前见过这个人,我可以让你出一个独家!”

“一言为定!”

归藏海嘴角微翘说道:“一言为定,大记者!”

也许自己真的多管闲事吧!毕竟自己见过这个人,心里总有一块石头堵在那里放不下吧!他安慰自己说:我只是看一看,不会行动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处事之道,他还是懂的。

谁知道这里那个灰衬衣的男人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说:“你说你认识那个身中十三刀的死者吗?”

归藏海一怔,说道:“见过两次吧!你是……”

灰衬衣的男人马上感觉到自己的失礼,从自己的上衣袋里拿出一个名片盒,抽出一张名片,恭敬的递给归藏海说:“我是顺意保险公司的调查员,这是我的名片……”

归藏海接过名片一看,名片上写着他的名字叫李晨。他连忙说:“李先生你好!”

李晨展开职业的微笑说道:“你能跟我说一下,你与方国柱先生的见面的情形吗?”

“方国柱?”归藏海好象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李晨马上解释说:“就是那一位被捅了十三刀的男人!”

归藏海看着李晨说:“方国柱先生,在你们公司购买了保险吗?”

李晨说:“是的,是一份意外险和一份投资险!”

归藏海点了点头说:“那么他这次死亡没有任何变数的话,你们公司会赔多少钱呢?”

李晨低了低头说:“这是客户的私人信息,我们不方便透露!”

归藏海看了看眼前这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点了点头,把昨天跟警察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给他听。

听完他的讲述之后,李晨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方先生是因为讨厌这个世界而自杀的呢?”

归藏海瞳仁骤缩:“是不是自杀的话,保险公司就可以赔少一点。”

李晨有点尴尬,咳了一声:“我们只是猜想各种的可能性,希望可以找到事实的真相罢了!”

归藏海说:“那我的猜测就毫无意义了,因为不管我做什么样的猜测都没有证据来支持!”他不再理会李晨,埋整理他的吧台。

李晨碰了一个软钉子,感到十分无趣,悻悻然走了。

到了晚上临睡之前,疲惫的他躺在床上,才发现自己没有上电脑查看卫染给他的资料,但是料想这件事与他关系不大,不久也就告一段落了,那些资料看不看都无所谓。

没有想到第二天一大早,他去开店的时候,一个美丽的女人冲上来就给他一个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他捂着脸看着那个女,语气不善地说:“你是疯子吗?!”

那个美女指着他泼口大骂:“你这个混蛋,竟然跟警察说我爸爸是自杀!你放走凶手,不得好死!”

“你胡说什么?!”归藏海也生气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更加不认识你爸爸,你不要在这里发疯,我会报警的!”

那个美丽的女人并没有因此退缩或者放过他,反而用她做了水晶甲花的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说道:“报警就报警,我正想跟你去警察局一趟呢!你这个撒谎的骗子,害得我爸爸的灵魂无法安息,他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将你这个骗子绳之于法!”

归藏海十分尴尬,他肯定自己是第一次见这个美丽女人,怎么会让她对自己产生这种深仇大恨,实在让他百口莫辩。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对归藏海指指点点,弄得他恨不得找得地缝穿进去。无奈之下,他一下子抱起那个抓住了他衣襟的女人,大喊:“老婆,要吵回家吵,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说完,不等大家反应过来,他已经把女人带进了店里,并且迅速关上了门,把围观者挡在了门外。

那个女人哪里会放过他,好象一个泼妇一般,不顾仪态,对他拳脚相加。搞得他无奈好象扔烫手的蕃芋一样,把她扔到了沙发上,大吼道:“我再说一遍,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你爸,你不要再这里胡闹了!”

那个女人怒道:“不认识,你昨天晚上为什么要到警察局里作证,说我爸爸是自杀的!”

“昨天?”归藏海觉得自己明白了一点,说道:“你是方国柱的女儿?”

那个女人瞪圆了眼睛说道:“不许你说我爸的名字,因为你根本就不配!”

归藏海翻着白眼,指着那个女人说:“你不要蛮不讲理,我只是如实说出那天发生的事情,我可以对天发誓,我说的话绝无虚言。至于警察局为了什么会说你爸是自杀,那自然有他们的道理,你有疑问应该找他们去嘛,找我干什么!”

那个女人气急败坏地说:“就是你说,我爸死之前的晚上,他给了你一百块钱,他们才认定我爸有自杀的意思!”

归藏海一怔:“什么意思?”他停下了准备开店的行动。

那个女人有点怯意,说道:“我爸爸他是一个农民,从小过的都是苦日子,一分钱恨不得掰开两半花,所以你说他给了你一百块钱!这怎么可能,他那种小器吧啦的人,怎么可以给你钱呢!”

归藏海摸着鼻子想了一下,点点头说:“一个习惯了小器的人,确实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大方起来。但是,如果他觉得金钱对于他来说,已经再也没有意义了,那么他给别人钱就象给别人纸一样容易。警察由此认定你爸爸有自杀的动机,也无不道理。”

“连你也这么说!”那个女人大吼起来:“有什么可能自杀!日子刚刚好过起来,我们再也不用为钱发愁了,我也把他接到了城里,我们住的是市中心一百多平方米的大宅,市场价是每平米3万耶!我还请了钟点工,他可以坐在家里做老爷,他有什么理由自杀!”她越说越激动,几乎拍着桌子卡卡作响。

归藏海被她的气势吓了退后了一步,说道:“也许,并不是每一个人都那么看重钱的!”他回头一想,也不对,如果她爸爸是一个小器的人,那一定很在乎钱!

“你根本不了解他有多爱钱,他把我给他的钱全部都攒起来,一分都不舍得花!他就是那种守财奴一样的人,现在他存了那么多钱,日子过得那么舒心,他的好日子还要后面。你说,换了你会去自杀吗?而且还被捅了十三刀!如果要自杀的话,不是一刀就可以了吗,还有谁会连续捅自己十三刀,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听到这里,归藏海也觉得这事有点想不通,看着女人坚定的眼神,说道:“你为什么不把这话告诉警察,让他们给你合理的解释!”

那个女人摇了摇头说道:“我当然跟他们说了这一种情况,但是从表面证供来看,没有任何人有杀他的动机,从尸检来看,他身上的伤痕都是由他自己造成了!还有你这个人证!”

归藏海两手一摊说道:“得!那有什么可以怀疑的!”

那个女人大吼道:“可是这不合理!他没有任何自杀的理由!况且十三刀,谁自己有勇气捅自己十三刀,这根本不合情理!”

“所以呢?”归藏海扬了扬眉。

那个女人说:“我觉得一定有一些线索,警方没有查出来!我一定要查到那个杀死我爸的凶手!”

归藏海长叹一声,说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我也帮不了你!我还是那一句话,你要去找警察!”

那个女人睁大她水灵灵的眼睛:“你不能跟警察说,你没有看出我爸有自杀的倾向吗?”

归藏海说道:“我从来没有说过你爸有自杀的倾向。是警察根据你爸爸当天的行为作出的结论,就算我再一去警察局,我还是会说出同样的话,因为那是事实!”

那个女人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说道:“要是让我查出来,你有什么猫腻,我会让你后悔在这个世上活过!”说完,匆匆离开了老残清吧。

归藏海突然想起一件事,追了出去说:“能我给你的名字和联系电话吗?我一位记者朋友有些你爸爸出事时的现场记录!”

那个女人一怔,看了他半天,想了一想说:“我叫方兰心!我的手机号是13XXX。”



3

归藏海正要转身回店里,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他一下!他回头一看是牛运星。

“海哥!你真是行呀!鼎鼎大名的美人妮娜都被你泡到了,你真是男人中的典范呀!”牛运星乐呵呵的拍着他的肩膀。

归藏海一怔,跟着他后面进了清吧说:“鼎鼎大名?谁呀?你说那个女人?”

牛运星说:“当然啦,你没有看到她秀美中带着妩媚的脸,和那引人犯罪的身形吗?那简直是男人梦中情人的样版!”

归藏海回到他的吧台说:“算了吧!在我眼里她就是母夜叉一只!”

牛运星换上制服说:“不是吧!你知不知道在红粉佳人,摸一下她的手就花付上千元!”

“什么意思?不会是拐角红粉佳人吧!”归藏海皱起了眉头。

牛运星说:“不然还有哪一家!她是那里的头牌公主呢!”

据归藏海所知:红粉佳人是一家高级的俱乐部,当然也有高级的陪酒卖笑的小姐。那么方兰心她是……

归藏海摇了摇头说:“卿本佳人,奈何……唉,算了她爸爸死了,死得很惨呢,被人捅了十三刀,就是前几天来过店里的人,她来……了解情况。我真没有想到她会是这样的人!”

牛运星回忆了一下,扬了扬眉说:“你是说电视上那个身中十三刀的人是她爸!”

归藏海点了点头去擦桌子了。

牛运星长叹一声说:“唉,天意,死了也好,象她爸那种古板的人,要是知道有这么一个女儿,恐怕气也会气死他的!”

归藏海说:“积点口德吧!我想: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也不想去做小姐吧!”

牛运星找了一张CD,放进了音乐响,一会儿悠扬的音符就流淌出来。“总觉得那两父女很不搭就好象麦当娜和赵本山一样!”

归藏海笑了:“麦当娜和赵本山,亏你想得出来。”

牛运星整理好店里的桌椅,走到他身边说:“我记得那么一天,本来他跟一个年轻人聊得很开心,后来看到什么东西,就追出店里,我怕他走单,还专门跟了出去,结果发现,他一个呆在十字路口好久,好象傻了似的,结果我把他带回了店里!”

归藏海皱了皱眉说道:“是吗?怎么会那样?发生了什么事?”

牛运星摇了摇头:“不知道,我觉得他怪怪的,怕他出事,硬把他拉了回来!”

“之后呢?他是不是喝了很多酒?”

牛运星说:“是,要的是最烈的酒,一杯接着一杯,我怕他出来,都是让他先付钱的!”

归藏海说:“什么?他已经付了钱吗?”

“当然啦!不然喝醉了怎么办?他不记得我管谁要去!”

归藏海仰天长叹了一声:“我又管他收了一次钱!”他拍了拍额头,“真不应该呀!”

“算了,都过去了,大不了给回他的女儿!”牛运星把水壶放在炉子上,打开了电炉。

归藏海灵光一闪说:“你知道那天晚上与他聊天的人是谁吗?”

牛运星想了一想说:“是一个卖保险的,他给过我名片,等一下我找找看!”他翻了翻公共名片夹,把名片递给了他

归藏海凝神一看,名片上写着“李晨”!





4

是夜,因为已经答应要把她爸爸的资料传给方兰心,所以他特意看了一看卫染发过来的资料。

归藏海打开了电脑,点击了下载附件,他发现卫染给他的资料是打包好的,两段视频。他打开第一段,是卫染在做出场的报导,并且访问路人。内容与电视上的新闻报导差不多,只是那个路人说:“平时这边都很安静,没有什么人经过,我是听街坊陈伯说死了个人,才过来看一下”

卫染问道:“请问,你认识他吗?”

那个路人说:“不认得,好象不是这里的人,是外地人!”

第二段视频:镜头有点晃动,卫染跟公安局的人商量说:“能不能让我们拍一下死者,只是几个远镜头就可以了。”

公安局的人说:“那你快点!”

负责摄影的人拉了一个长焦,可以看到尸体已经盖上了白布,一只没有放好的手,从白布中露出来,满手是血!

镜头外卫染还和公安在聊天:“……我看到路边的摄像头,这个案子很容易破吧!……”

……

归藏海听到这里,心中大亮。他兴奋起来,马上打通了方兰心的手机,很快就接通了,对方那边很嘈,刺耳的音乐声,还伴随着男男女女的调笑,让他皱起了眉头。

方兰心的声音不同于早上,是甜中带媚的那一种:“喂?谁呀?”

归藏海说:“我是……”他想到说他的名字,估计对方也不清楚,于是:“我是老残清吧的服务员,我们今天上午见过面!”

方兰心的声音马上清冷起来,她好象走到一个比较安静地方说:“什么事?”

归藏海说:“我听说,你爸爸的案发现场是街头录相,你可以向警方要求看一下!”

对方显然呆了一下,低声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我有事,不方便听电话,我明天打给你吧!”

归藏海挂了电话,把视频转发给她。


6

第二天一早,归藏海走到店门口准备开店的时候,已经看到方兰心身着一条雪白连衣裙坐下绿树下的长椅上,清晨的阳光细碎撒在她的额上,一股清纯的气质完全让人联想不到她是“红粉佳人”的头牌!

她主动走过来,站在他面前说:“我昨天已经看过你发过来的视频了!我想你今天陪我去一趟警察局可以吗?”

归藏海不也相信,指着自己说:“我?为什么?我只是……”

方兰心说:“我只是需要一个人壮了壮胆。”她低了低头说道:“昨天真的对不起,我对你无理了!但是你还是愿意帮助我,可见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所以……求求你了,如果不弄清楚所有的事,我一辈子都会不安的!”

归藏海说:“可是我要上班!恐怕……”

方兰心微笑着打断他的话:“我已经跟老残申请了,他答应把你借给我,你放心,我会付你双倍工资的!”她很自然挽起归藏海的手肘,“我们可能要快一点了,我约了他们十点见面!”

归藏海见过很多强势的女人,但是没有见过这样温柔又强势的,她微笑中有一种魔力,让人明知道是个圈套,还心悦臣服地往里钻。

归藏海以为他会见到负责办这个案子的老刘,可是坐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三十来岁,带着白色眼镜的清瘦男子!

“你们好,我叫曾真,是负责方国柱案子的法医!”

归藏海情不自禁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的手一般摸的都是食品,却跟一个摸尸体的法医握手了,心里总是有点不适应!

方兰心却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她冷着脸对曾法医说:“我不能接受你所出的鉴定结果!我觉得有违常理!”

曾真推了推他的眼镜说道:“怎么有违常理!”

方兰心点着报告书说:“你看一下这里!你的结论是自杀!如果我爸爸是自杀的话,那怎么解释,他身上有十三刀的伤痕!”

曾真沉默了一下说道:“虽然,说出来有点不可思议,但是,真正致命的只有脖部的三刀,其它的伤痕虽然很痛,但不会致命!”

归藏海说:“如果他要自杀的话,只要割脉,可是象古人一样刎脖就可以了,不需要捅自己那么多刀吧!”

曾真看了看两个人说道:“具体,可能有一些隐情,我也不得而知。但是从现场的血滴,伤痕的位置,死者身上的尸斑,还要受伤的情况来看,我找不到他杀的迹象!”

归藏海咳了一下,说道:“法医,我相信你的工作会让你接触到很多自杀的案例。要知道人类本来就有求生的本能,要鼓起勇气自杀也不容易,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自杀一次不成功之后,就永远不会选择自杀了!”

曾真点了点头:“确实有很多这种情况,要自杀也是需要勇气的!”

归藏海说:“可是这个情况在方国柱身上就显得尤其不合理了!假设他是要自杀的,那么他不一刀结束自己的生命,反而要用那么多刀来增加自己死前的痛苦,你觉得合乎常理吗?”

曾真想了一想说道:“具我从尸检了解的情况,他是右手持刀,对左手,左腿,右腿分别刺了八刀,还有两刀是刺向下腹,最后刺了自己脖子三刀!”

方兰心听了捂着脸,痛苦地摇着头!

归藏海心里也很不舒服!他说:“假设他要自杀的话,他为什么还要这样的折磨他自己呢?而且,一个人怎么可以忍受这么巨大的痛苦,你刚才说,他刺了下腹两下。在极端痛苦,甚至自杀目的达到的情况下,他还有力气,或者说有必要刺自己脖子三刀吗?!”

曾真显然被他的话问住了,久久不语,最后她说:“我只是一个法医,从尸体的表面证供,我所查到的就是这样!至于为什么,死者要选择这么残忍的方法结束自己的生命,我无从解释。但是,我查了一下方国柱的个人资料,他曾经当过兵,在忍耐力上强于普通人!”

归藏海冷静地看着他说:“不可能是他杀吗?”

曾真想了一想说:“所以的伤痛,都是短距离的伤害,要知道,如果远距离拿刀刺杀的话,伤害程度会更深!如果是近距离地话,因为十三刀需要时间完成,所以受害者是会有反抗,或者挣扎的!留下的伤痕就不会平整,会有断口或者於伤等痕迹!”

方兰心说:“那可不可能是他被人抓住了不能动,所以给人捅了十三刀,他们一开始只是逼他是钱,刺他的手脚,继而不给,才伤害他!”

曾真看着她说:“如果有人威胁他,那个人在刺的时候,身上就会沾到他的血迹,他的身后就会因为他身体的阻挡,而出来一个无血滴区,可是现场的血迹喷洒完整,没有任何阻拦的情况,甚至每一点血滴的方向都是很正常的!”

归藏海与方兰心都沉默了下来。

曾真想了一下说:“这样吧,我再把所有的证据核实一次,看一看有没有疏漏!”

方兰心说:“我知道现场有道路的监控录相,能不能让我们看一下!”

曾真点了点头,说:“我跟老刘说一下吧!”


他们在播放机里看了半个小时,录相里因为有大树挡着,看不到方国柱遇刺的情况,只能看到他受害前后经过的途人,其实特别简单,只有三组人,一组是一对相爱的情侣,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大树另一边的情况,只是关注着彼此,相拥走过了。另一组是一个中年的男人,背着镜头直走过去,只是向方国柱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第三组人是一个女子牵着一只狗,那狗可能是嗅到什么,向方国柱的方向走了过去,女子也跟了过去,然后,吓得退了了几步,冲出来打电话!

老刘介绍说:“是这个女士打电话报警的,当时她吓坏了!”

归藏海也觉得没有什么异常,看到警方说方兰心的爸爸是自杀,也是不随意做的结论。

方兰心去沉默了半天,要求再一次倒带,又看了两次,指着那个背向镜头的男人说:“这个背影,我很熟悉,好象在哪里见过!”


7

老刘他马上紧张起来,他用电脑把图像放大,对方兰心说:“你见过,再想一下,他是谁?”

方兰心一时想不起来,那个穿着普通白衬衣中央头发稀疏的男人是谁,毕竟只有一个背影。她心里越是着急,越是想不出来,犹豫了半天说:“只有一个背影,看不清楚!”

老刘点了点头,让他们等一下,结果他们等了半个小时,老刘又让方兰心去认人,他说:“这是我们另一个录相机当晚录到的资料,我们做了一些排查确定是这个人,他把图像放大了,还是那个穿着白衬衣的中年男人,不过这一次是正面。

方兰心看了一下,捂着嘴巴,指着屏幕说:“我认得他,他是乐叔,是我爸爸的好朋友!”

老刘说:“他的全名是什么?”

方兰心说:“焦平乐,平安的平,欢乐的乐!跟我们住同一个镇的。”

归藏海心中明白,如果是不认识的人,看了一眼方国柱的尸体就离开,那不出奇,但是熟人,而且是好朋友,在这样一个时间,这样一个地点出现,看了一眼之后离开,问题就很大了!

老刘马上打电话通知各部门,全力搜捕这个叫焦平乐的人。

方兰心在归藏海的陪同下,对老刘做了关于焦平乐的详细介绍!她喝了一口温水,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乐叔是我爸爸的生死之交,几次是我第二个爸爸一样的人。他人很好,也很乐观,特别喜欢帮人。我爸和他一起参加过八十年代的对越战争。我爸常说他们是出生入死,可以交托性命的兄弟。实际上,十三年前,我妈妈得到一场大病,我爸倾家荡产也凑不足医药费,还是我乐叔帮忙垫上的钱。虽然妈妈最终没有救回来,但是四处向人借钱,受尽冷眼的爸爸对我说,这个世上唯一靠得住的人就是乐叔!”

归藏海皱了皱眉说:“你说十三年前吗?当时你妈妈是怎么回事?”

方兰心看了看他说:“十三年前,我妈妈得了急性肾衰竭,没有医好就逝去了,当时的医药费是十七万元!乐叔他帮了我们十万,后来听说他把自己的房子给卖了凑的钱!”

老刘与归藏海对望了一眼,心想:这么好的一个人,实在没有什么可怀疑的地方,也是当时他只是习惯性的看一眼,并没有注意到躺在血泊中的是自己的朋友,这也是有的!

出于谨慎,老刘问道:“这些年,他们两家还是那么好来往吗?”

方兰心说:“我高中毕业之后,来到这里上大学,家里的事情,我知道得不多,但是逢年过节我回家,我爸都是我去跟乐叔问安的,一直以来我们两家相处得都很好!”

“最近呢?有什么情况吗?”

方兰心想了一想说:“因为上了年纪乐叔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所以我爸说以后让我多照顾乐叔,其它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了!”

老刘也实在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他的助手小施进来说:“刘队,有一个新情况,方国柱最后通电话的人就是这个焦平乐,而且通话的时候几乎与死亡的时间一致!”

老刘站了起来,说道:“这么说来,方国柱临死之前跟这个焦平乐通过电话!”

小施点头说:“情况就是这样!”

老刘点了点头说:“看来我们很有必要找到这个焦平乐!”

走出警察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没有想到早就有一辆丰田的花冠车等门口,一见到方兰心,久坐在车里的男人就下来为她开了门,亲切地说:“妮娜很累吧!”

方兰心对归藏海挥了挥手,归藏海对她点了点头,这样就算散了。

看着绝尘而去的轿车,归藏海有点不是滋味,毕竟自己为了她的事忙乎了半天,她居然把他扔在这里就走了,很有点过海拆桥的意思。考虑到对方死了爸爸,而且凶手又没有抓到,他抬着看了看蔚蓝的天空,长叹一声,算了。


8

一连两天平安无事。

第三天,他接到一张黑色的请柬,打开一看,皱起了眉头,是方国柱葬礼的邀约!

牛运星看到之后,笑嘻嘻地说:“今天妮娜亲自送来的,她泪眼汪汪地看着我,唉,那个时候真是我见犹怜,心里怦怦乱跳呢!”他闭着眼睛,回味着那一刻。

归藏海轻笑了一下,刚好他下午休假,回家换了一套衣服就去殡仪馆。届于两次见面的不愉快,他有意去迟一点,准备敬完礼之后,坐在后排,然后悄悄走人。

实际上,当他那么做的时候,他觉得十分不自然。他发现前来参加葬礼的人并不多,或者确切地说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方兰心,一个人是他。而他坐在最后一排,前面空了许多的座位,让方兰心看到他的时候,扬了扬她秀挺的弯眉。而他扯了扯自己的嘴角。

灵堂中丧乐悠扬,伴随着满眼的黄花白菊,以及正中央蓝底白字的“奠”字,让人倍感凄凉与悲伤。

方兰心一身雪白,净着脸没有化妆,显得眼眸洞黑,好象无底的深渊,嘴唇微白与她头上的小白花相映之下,更觉得惨淡。

归藏海心中一阵无力感,他实在不知道要拿什么话来安慰她。

这时,第三个人出现了,他显得那么突兀,因为他还是穿着白色的衬衣,黑色的裤子让归藏海一下子就认出来了他。他就是方兰心之前说过的乐叔,那个在录相带里出现的人。

归藏海整个人精神起来,下意识间,他走到了门口。

方兰心见到焦平乐却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大哭起来。“乐叔!……”

焦平乐顿了一下,小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兰兰,不哭!兰兰最坚强了……”显然,在哄女人方面,他是笨拙地,甚至觉得拍女人的肩也是一个十分陌生的动作。

归藏海则放松了下来。

焦平乐在灵前深深地三鞠躬,走到遗棺前,看着方国柱的脸久久不愿离开,嘴唇颤抖了很久,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最后背过身去拿衣袖擦了一擦泪水,对方兰心点了点头,也拍了拍归藏海的肩膀,说:“小子……”然后,转身离去了。

归藏海见他走远了,指着他离去的方向,问方兰心:“你要不要?”

方兰心摇了摇头说:“我不相信是乐叔干的!你不知道乐叔是怎么样的人!你一点都不了解!”

方国柱的葬礼就在一片炉火中结束了!简单到甚至有点冷清!方兰心除了眼泪,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话。归藏海觉得有点不自在,但是他始终没有离开这个伤心的女人。

看着方兰心抱着白衣包裹的骨灰盒,鼻子微红,眼中蓄着泪的样子,归藏海的心中一片沉重。

夕阳之下,世上万物一片金黄,暑气未消,让人汗流浃背。地热蒸得气往上涌,带着白色的莆公英飞向远方。方兰心在莆公英中踽踽前行,白色的身影是那么瘦弱,那么孤寂,那么无奈。

人的一生,不管贫富荣辱,最后不过一把骨灰,什么也带不走,什么也留不下来。


9

归藏海晚上十点准时关上了店门。他还没有看清楚是什么,已经被人抱了满怀,他低头一看,正是方兰心。和白天不一样,她画上了浓浓的妆,显得神秘又美丽,还带点危险。可是在他看来这么厚重的妆容,让人几乎不看清方兰心的本来面目了。他把她推开一臂距离,别过头去说:“方小姐,你喝醉了吗?”

方兰心痴痴地笑说道:“不要叫我方兰心,叫我妮娜就好!”她轻轻地把手肘靠在他的背上说:“男人是不是都喜欢看到女人醉倒在他怀里的样子!”

归藏海心头一热,咳了两声说:“基本上是这样吧!但也是看时候!”

方兰心眯着眼睛,笑口吟吟:“现在是时候吗?”

如果归藏海不是下午看着她穿着白色的衣服,站在她爸爸的棂前,眼泪好象断了线的珠子,不断落下来的话,他可能会被眼前的她迷惑住了,但是他知道,这个女人的伤心不能可那么快平复!他说:“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方兰心笑着说:“为什么要去我家,去你家也可以呀!”

归藏海身体一僵,说道:“不太方便吧!”

“为什么?你有女朋友了?”

归藏海说:“没有!我只是不想成为你发泄感情的工具!”

这么明显的拒绝,还听不懂的话就是白痴了,方兰心勃然大怒:“你算什么东西,以为我非要勾引你不可。你不要忘了要成为我的入幕之宾,至少也要这个数。”她竖起了五个手指,语带嘲讽地说:“这差不多是你一个月的工资了吧!”

归藏海说:“我一个月的工资没有那么多。但这个价格于你来说也太便宜,我以为你是无价的呢!”

方兰心一个耳光打得归藏海的耳朵嗡嗡直响。她厉声说:“你们男人都一样,在外面左拥右抱,自许风流潇洒,对于跟你们做同样事的女人,却一脸不屑。这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让百姓点灯的行动,真让人恶心!”

归藏海深吸了一口气说:“如果你周围都是那种男人,我劝你早点离开他们。你又不是没有选择,为什么非得逼自己每天面对那些让你恶心的人!”

方兰心痛心地一挥手说:“每个男人都一样,只要有钱,就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

归藏海站定在那里说:“至少,你爸爸不是那样!”

方兰心好象一下子泄了气,蹲在地上说:“所以他死了!”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好象易脆的玻璃。

归藏海说:“男人多是经不住诱惑的,但是大多数人心底善良。你不要把目光专注在那些坏人身上,世界总是一半是白天,一半是夜晚!”

方兰心抬起头来说:“乐叔到警察局自首了,他承认是他杀死了我的爸爸!”

归藏海一抬头发现夜雨纷纷,在路灯的映照之下,一片晶黄!


11

归藏海回到店里拿了一把雨伞,半扶着方兰心送她回家。雨越下越大,砸在雨伞上响起嗒嗒的声音,在昏黄的路灯下,溅起一朵朵水花。他拿的雨伞不算小,但是为了不让方兰心淋到雨,他把向方兰心倾斜得更多,这样一来免不了有雨水滑进他的脖子里。

方兰心在雨中一直沉默着,仿佛涉水而行对她来说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必须让她全神贯注才行。

幸好她家只有走半个小时就到了,相信天晴的话,只需要二十分钟。

方兰心看他一身都湿透了,就强拉着他进了她家。一个在二十三楼的四房两厅单元。她的房间以红白为基调。白底红色印花的窗帘。红底白花的布艺沙发,白色墙上的红色墙贴花纹,还要红色的细线流苏,美艳而热情,但不失高雅。

归藏海在玄关犹豫了好久,直到方兰心把干毛巾递给他时,对他说:“我不会吃了你的,你进来换一套衣服再走吧!我这里有备用的!”

归藏海一怔,如果是她爸爸的,他还真不敢穿,如果是她的恩客,那他也不想穿!他正要开口拒绝……

方兰心把一位T恤丢到他面前说:“我有时候也会买一点男装,穿起来舒服。”

归藏海看了一下,是一件白色的T恤,胸前印着“follow

your feeling”,说道:“厕所在哪里?”

“直走右手边第二间。”方兰心用手指了指。

等归藏海换好衣服走出来之后,看到方兰心坐在窗台上。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她手中不断轻晃着一杯红酒,无精打采地望着被雨打湿的窗。

归藏海看到雨水打在二十三楼的玻璃上再蜿蜒而下,好象从脸上流下的眼泪。他心中一紧,慢慢走向方兰心。

看到归藏海的时候,方兰心轻笑了一下说:“要走了吗?”

归藏海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她的身边说:“虽然这对你来说很难,但我还是要说,一切开心的,不开心的都将过去,都会过去的!”

方兰心笑意更深了:“你是在安慰我吗?”

归藏海低了低头,心想:他刚才说的话真的很蠢吧!女人真是很难理解的动物。

方兰心说:“我真的没有见过象你这样安慰人的!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归藏海抬起头来,笑了一笑。

方兰心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的眼睛很象……很象我家乡晚上的星空呢!”

“星空?”归藏海第一次听人这么说他的眼睛,这算是赞美的话吧?

方兰心拉他坐下,说道:“在我家乡那没有城里那么多的污染,到了晚上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很多的星星,以前到了夏天,我就会和妈妈一起搬一张竹床放在在院子里。躺在竹床上看星星,那星星近得就象一伸手就能摸得到一样!”

归藏海觉得她越靠越近,因为已经洗去了脸上的化妆,看起来好象一位清纯的大学生一样。她靠那么近,一股女儿家的清香,就在鼻子下缭绕,让人心神一荡。

“可是……”方兰心一点也没有注意到他缭乱的心情,继续说:“我妈妈死后就再也没有看过那样的星星了!”

“你妈妈得的是什么病?”

方兰心说:“肾衰竭,每个月都要做血透,一次就是六七千,我们家并不富,但是我爸我妈感很好,所以……一开始,我们用完了自己家的积蓄,之后连房子也卖了,就开始跟人借钱。我为了赚钱上完课还要去砖厂那里搬砖。我爸一个人干两三个人的活。可是还是不够,到了后来借得越来越多,凡是认识我们的人都开始躲着我们,我妈的病也越来越严重,到哪里都借不来钱,我爸急得一个人蹲在田里哭……

方兰心转过脸去望向窗外,归藏海还是看到了她眼中含着泪水,他很想去安慰她,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做,只能用手搓着自己的长裤。

过了一会儿,方兰心的声音都有点变:“我爸是一个很坚强的人,以前当过兵,打过越战,在我心里他是很高大的……那天我看到他在一边哭,他躲着我,可我还是看到了,我当时……”她吸了吸鼻子说:“我当时整个人都快崩溃了……”她有点说不下去,停了很久。

“后来呢?”归藏海说,也许让她把心里的苦都倒出来,才是对她最大的安慰吧。

方兰心说:“后来,我妈实在看不下去了,有一天,她给我们做了一桌的好饭,都是我和我爸爱吃的东西,那一天吃得很开心,就象回来她没有病发之前的日子。之后,她说要去散散步,就再也没有回来,直到第二天,村里有人来说,有河里发现的我妈的尸体!”

归藏海作为一个外人,也感一种心如刀割的感觉。

方兰心好象很怕回忆这一段过去,于是很快地说:“我爸为了还债,外出打工去了,就把我托给了乐叔,从我十二岁到十九岁,我都是在乐叔家长大的。我爸只是逢年过节才回来看我。乐叔乐婶他们待我就象亲生闺女一样。对我来说,乐叔就好象是我第二个爸爸一样。我开始拼命读书,后来考了出来。”

她皱起了眉头对归藏海说:“所以我怎么也没有办法相信,他会杀死我爸爸!”

归藏海认真地看着她说:“也许,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也许是误杀!你不要太激动了!”

她悲凄地摇了摇头:“你不明白,他们是战友,一起打过越战,出生入死,我爸说在战争中他救过乐叔的命!为了给我妈筹钱看病,乐叔把建新房的钱都借给了我爸!这样的人,怎么会害他呢?”

归藏海忽然觉得焦平乐的自首,给方兰心巨大的打击。如果说方国柱的死让她失去了父亲,那么焦平乐说是杀她爸爸的凶手,那么对于她来说无疑是再一次经历失去父亲的痛苦。如果失去了这个乐叔,她在世上就变成孤家寡人了!

归藏海长叹一声,扶着她的双肩说:“你先冷静下来,我觉得事情一定还有内情,你不要想那么多,休息一下!”

“有内情?”方兰心抬眼看着他,好象看到了一线希望。

归藏海轻笑了一下说:“这只是我的直觉。你不是说你的乐叔不可能做出伤害你父亲的事,那么,他自己承认做了就一定有特殊的原因!”

方兰心眯着眼睛点头道:“你说得没有错!”

归藏海起身说道:“我要走了,你也休息一下吧!”

方兰心说:“其实,你可以留下来的!”

归藏海看着她说:“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红粉佳人那里工作呢?”

方兰心猛然站起来说:“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没有错,我是为了钱。你们没有试过为了借钱四处面壁,面对追债的人跪在地下苦苦哀求,你当然可是轻松去批判我。自从我看到我爸一个人默默哭泣之后,我就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有钱,不管使用什么手段!”

归藏海点了点头,开门走了出去。



12

第二天,归藏海独自申请去见焦平乐!因为之前只有一面之缘,他们甚至没有说过话,所以他也不敢肯定自己会被接见。但是很顺利,他很快就在拘留所里见到了他!

焦平乐还是穿着白衣黑裤。他神情淡然,看到归藏海之后,眼睛有点泛红。他仔细打量着归藏海,最后操着乡下口音说道:“你是妹头的……”

归藏海皱了皱眉头:“妹头是……指方兰心吗?”

焦平乐连连点头:“是,是兰心!”

归藏海笑着说:“没有错,我是方兰心的朋友!我们在她爸爸的葬礼上见过,您还记得吗?”

焦平乐微微一笑说:“我记得,你是一个好孩子!”他顿了顿说:“你……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归藏海,你叫我阿海就可以了!”

焦平乐脸上的皱纹都柔和了起来说道:“你要看护好妹头,她太好强了,不会照顾自己!这个可怜的孩子,命很苦,你不要嫌弃她。……”

归藏海看着这个老人絮絮叨叨不停说的都是关于方兰心的话,虽然显得很笨着,但是,关爱之情,朴质纯真,不像作假!这个那么关心方兰心的人,为什么要杀死方国柱呢?

归藏海和他拉了一下家长,就转入了正题:“兰心她一直都不相信是你杀了她父亲,我觉得这一定有内情,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说是你杀的!”

“人本来就是我杀的!”焦长乐马上反驳,脸色僵硬起来,人也向后靠!

归藏海吞了吞口水说:“我已经看过当时的录相了,你只是从那里经过,根本没有靠近方国柱,你没有机会杀他!而且你也没有动机要杀人,你们两家的关系那么好!你怎么可能……”

焦平乐眯了眯眼睛,板起脸说:“方国柱他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归藏海一怔:“忘恩负义?!为什么这么说?”

焦平乐瞪着他说:“他老婆生病的时候,我借了他六万块钱,到现在多少年了,他呢?一分钱也没有还,我现在也急需他,他就是扣门不给!这种人就该杀!”

归藏海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怒意,说道:“可是你就算杀了他,也得不到钱呀!”

“可是我解恨!”焦平乐一拍桌子,怒形于色。

归藏海反应沉默下来,他不再说话,单单看着这个坐在眼前的老头。几乎认不出他就是刚才对方兰心关怀倍于的焦平乐,难道说他心里爱着方兰心,却恨着方国柱?因为养了兰心那么多年,养出感情来,而他爸一来就把女儿接回去了,他受不了?

他转念一想,不可能呀!方兰心已经考出来了,也就是说,现在他们根本不住在一起,这种心里缺失并不存在!那么,仅仅因为欠钱不还,这真有点说不过去。

归藏海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说:“那十三刀是你砍的吗?”

“十三刀?”焦平乐怔了一下,点点头说:“当然,当然是我做的!”

归藏海提出疑问说:“为什么要十三刀?如果你想杀他的话只有一刀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十三刀?”

焦平乐一拍桌子,怒道:“十三刀?……因为……因为老子养了他女儿十三年!他当然要还给我!”

“是吗?是十三年!”归藏海又陷入了沉思。

焦平乐却不给他更多的时间了,站起来对他说:“我要走了,你看好兰心吧!”

归藏海马上拉着他说:“请你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你杀了兰心他爸,就等于让她失去了唯一的亲人,那她有多伤心呀,你说你这么关心她,那为什么又要伤害她?!”

焦平乐定眼看了他好久,用力撬开他的手说:“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她好!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兰心了!不能让她再这样下去!”

归藏海望着被带下去的焦平乐越走越远,不禁喃喃道:“‘我们’……?!”

归藏海百思不得其解,又跑到警察局去找法医曾真。

曾真看到就一副不耐烦地说:“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是不会改变我的判断的,你问几次都没有用!”

归藏海疑道:“这几天有谁来问过你方国柱这个案子吗?”

曾真侧了侧头苦笑了起来:“太多了!其实,这本来就是一件极简单的自杀案!只不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人说死者是他杀的!你们就慌了,那又怎么样?所有的证据都不足以证明是他做的!”

归藏海睁大眼睛说:“可不可能是什么东西威胁死者,让他自杀的呢?”

曾真被他弄得没有脾气了说道:“所以自杀的人都是被生活所逼,可能是因为被人追债,可是为了被恋人抛弃,但这在法律上,都属于自杀!不属谋杀!”

归藏海极认真地盯着他说:“你肯定方国柱是自杀吗?”

曾真直视着他说:“我肯定!”



13

归藏海走出警察局时遇到了那个来过他店里的保险人李晨!他一脸沮丧,连走路也没有了以前的朝气。归藏海走过去和他打招呼时,他只是应付式的笑了笑,没有好象以前那么盯上一点机会就开始讲保险!

“去我店里喝一杯吧!”

李晨有点虚弱的笑了笑:“好吧。我想我也需要喝一杯!”

回到店里,牛运星看到了李晨特别热情,还亲自给他的饮料加了一片薄荷。

归藏海见到之后对他说:“没有想到你对他那么好!”

牛运星说:“上次我跟他买了一个意外险,上次跟人撞了车之后,保险公司就全赔了,这还是要感谢他的!”

归藏海笑了笑,说道:“也就千把块钱!”

牛运星说:“关键是,我只花了三百多元钱呀!”

归藏海笑了笑,走到洗台洗晚上要用的杯子。“今天他好象很不开心,我看他从警察局里走出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牛运星停下了手中的活,说:“我去问一下。”

结果,牛运星和李晨聊了很久,搞得归藏海一个人去招呼其它客人。

过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牛运星才回来跟归藏海说:“李晨这一次惨了,他有一个客户可能要赔上千万的保险金!”

“上千万!”归藏海一下子呆住了,怪不得李晨一脸死灰的样子,这样一来他的业务一定会很受影响。“他的运气还不是一般的背!”

牛运星点点头说:“还不只这样呢,他那个美丽的女朋友前天说跟他分手了!”

“为什么?”归藏海记得上周他们还手拉着手一起来店里的,感觉好象很亲密的样子。

牛运星说:“我也不清楚,好象说突然失踪了,就再也没有见到她!”

“你多一点安慰他吧!人虽然总有倒霉的时候,但象他这么倒霉的,真不多见了!”

牛运星摇了摇头说:“才不是呢!你知道那个要赔一千万的人是谁吗?”

归藏海切好柠檬片放进冰里,说道:“我怎么知道呢?”

牛运星说:“就是那个妮娜的爸爸呀!”

“妮娜?”归藏海睁大眼睛说:“方兰心的爸爸?!”

牛运星说:“对呀,前几天不是上过电视吗?”

归藏海灵光一闪,径直走向李晨,坐到他的对面说:“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李晨无精打采说:“陪我喝酒!”

归藏海倒了一杯给他说道:“要喝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

李晨苦笑道:“说吧!”

“方国柱是几时跟你买大量的保险的?”归藏海单刀直入。

李晨看着他说:“为什么你总是对他那么感兴趣?”

归藏海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李晨说:“今年年头。”

“他投了多少保费?”

李晨说:“这是客人的隐私我不能说!”

归藏海白了他一眼说:“你不是跟牛运星说了一千多万吗?”

李晨说:“那只是一个大概数字,我具体的没有说,也不会告诉你!”

归藏海点点头说:“那么说,现在让你苦恼的,就是他吗?”

李晨瞄了一眼牛运星说:“没有错!如果法院判方国柱是自杀,我们公司只赔六七万,如果判是他杀,那么就要赔一千多万,因为他卖了很重的意外险!”

“差这么多!”归藏海呆了一下:“所以今天你去找了法医,对不对?”

李晨点了点头,独自喝自己的酒。

“我听法医说,他认定方国柱是自杀!”归藏海试着安慰一下他。

李晨摇了摇头说:“法医说的只是一方面。那个出来认罪的人,他提供了警方一直找不到凶器,还要方国柱的欠条,还有其它的旁供,比如说沾了血的衣服等!这对案子的审理很不利!”

归藏海沉默了一下,说道:“或许,你应该找一个律师聊一下!”

李晨蔑笑了一下说道:“在保险公司里律师还少吗?每个人看了这宗案子都说一半一半。关键要看法官如何看待焦平乐这个人,相不相信他说话的话。为了这件事,我还专门去他住的村子去了解过,都说他是一个诚实守信的人!这对案子很不利!”

归藏海皱起眉头说:“你的意思是想证明他在说谎吗?”

李晨大口喝了一杯酒说道:“虽然我也想知道事实的真相,但是如果让那一千万对现的话,我就要被炒鱿鱼了!”

归藏海思量了很久,拍了拍李晨的肩膀说:“哥们,乐观一点!”



14,

一直过了七天,归藏海才决定去找方兰心。

那是一个微凉的午后,方兰心来到老残清吧,归藏海让牛运星顶他的班,一下子就把她拉到了包房,亲自为她泡了一壶茉莉花茶。清亮莹黄的茶汤在雪白的杯中打着转,连带着那白色的茉莉在其中沉沉浮浮。

方兰心看着茶。

归藏海看着她。

良久,方兰心抬头对他笑了笑说道:“好久不见,你好吗?”

归藏海点点头说:“还好!每天都做着同样的工作,还算自在吧!”

方兰心认真地点了点头,马上跟着笑了笑,似乎在掩饰她的紧张。“你今天让我来是……?”

归藏海又给方兰心斟了点茶,咳了一下说:“我其实一直都在关注你爸爸这桩案子!”

“嗯呵!”方兰心又点了点头,看着他,但是她放在桌上的手有点不知所措。

归藏海也低了低头说:“我想我已经知道你爸爸的……你爸爸自杀的原因了!”

“自杀!”方兰心的声音尖锐起来:“你是说,你还坚持他是自杀吗?”

归藏海示意她平静下来说道:“如果你那么激动,我想我没有办法,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了!”

方兰心深呼吸了一口气,认真地说:“你说吧!”

归藏海说:“首先,你爸爸很爱你!他爱得愿意为你去死!”

“为我?去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疯了吧!”方兰心不敢相信他说的话,呯地站了起来。

归藏海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让她坐下来说:“方兰心,如果你不能平静下来,我真的没有办法说下去了!”

方兰心侧着脸,不看他了,只是拿耳朵对着他。

归藏海说:“你爸,他很不愿意看到今天这样的你,为了钱,出卖自己的尊严和肉体,可是,他也知道你是为了还债。他觉得当初自己欠下的债,应该自己去背,而不是让你去还。于是,当他发现保险理赔的钱,足以还清所有的债,还能让你过上正常生活,他就选择了骗保这条路!”

“骗保!”方兰心怒目而视,几乎想要吞了他。“我爸这个人一生正直清白,他是绝对不会做出骗保这样的事的!”

归藏海并没有直接与她对抗,而是停顿了一下,眼睛直视着她,说道:“他是一个保卫过国家的人,但他更想保护自己的家人,为此,他不惜牺牲自己。这一点是可以理解的。如果换作是我,相比女儿光明的未来,自己余下的日子根本不算什么,更何况是原则呢?可能对于他来说,他并没有伤害任何人,他只是伤害了他自己。”

“可是,医生说过正常人根本不可能捅自己十三刀的。”方兰心好象抓出一根救命的稻草,“而且,脖子上的三刀出刀的方向也不是自己可以完成的。”

归藏海说道:“这个我也想了很久,直到我看到录相里那一棵大树,我就想明白了。你爸把凶器卡在树上,然后选择自己用背去撞,由于看不准,所以他忍着巨痛,连撞了三次。所以从伤口表面上来看,就象被人从后面捅了三刀!”

方兰心表情僵硬,双手却不断地发抖,呼吸粗而急,就是象挣扎在死亡边缘的小动物。过了好一会了,她才发出一声短促的“啊!”她的眼睛因充血而通红,可能是因为思维已对崩溃,所以一直说不出话来。

归藏海也是第一次面对一位伤心欲死的女人,在他有限的与女性相处的时间里,找不到可以参考的处理方法。他也停了好久,才说:“你现在还不到伤心的时候,我猜想:你爸生前可能与你乐叔商量好了,让乐叔在他死后拿走凶器,做实了他杀的假象。可是,他们没有想到法医证实了你爸是自杀。乐叔不想让你爸白白死去,而你失去至亲,还身陷泥沼,所以,他也决定牺牲自己,去认杀人罪了!”

方兰心恍若惊醒,大喊了一声:“不!”人好象箭一般冲了出去。

归藏海望着眼前空空的座位,手边无人理会的清亮茶汤,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15,

夕阳已下,老残清吧的灯刚刚亮起。归藏海望着西方红亮的余晖,加快了吃面的速度,晚上紧张的工作就要开始了,时间不等人呢。

这时,牛运星递了一瓶啤酒给他,说道:“李晨请客,庆祝他顺利完成方国柱的理赔。”

“赔了多少?”归藏海问道。

“只赔了十万。”牛运星打开了易拉罐上的环扣,喝了起来,“好象是方兰心主动向公安局承认她爸是自杀。”

归藏海喃喃道:“不知道够不够买方兰心的自由。”

牛运星眼睛亮亮地说:“自由?她有什么不自由的?她可是拥有众多爱慕者的女人?有什么事都有人为她摆平的好吧!”他转过头来看着归藏海,坏坏地笑了:“怎么关心起她来了?追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哦!要兄弟我帮忙吗?”

归藏海想到她逝去的亲人,十分感慨地说:“方兰心……一言难尽,希望她早日拥有对生活说‘不’的自由吧!”

牛运星看着远方说道:“人家是天边最亮的星呢!我等凡人,只能献上膝盖吧!”

归藏海看他一眼,转身消失在门后的暗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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