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鱼海棠的三生三世（2）

二世

她是虞家二小姐，我是京城最负盛名的公子哥。

早早听闻她美貌非凡。我决定在今夜的盛宴上与她结识，若她心悦我，我就向她提亲。

春夜的星星缀在夜空，我看到牛郎织女星在银河相会，萤火虫在海棠枝头悄悄地飞。

我戴着面具，默默跟在她身后。夜已深了。

只有今夜，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的孩子才能毫无顾忌地赏玩。只有今夜，未出阁的小姐们才能看看京城的繁荣和热闹。

“小姐！小姐！”好像是她的丫鬟在喊她。

我猛得抬头。暗道不妙。淦，跟丢了。

突然，一个女子半蹲着撞进我怀里，身上的馨香安然素雅，像极了海棠的味道。很少有人能闻到海棠的香味，那是不仔细闻无法察觉的清新。

“嘘！”女子戴着镶着金边的面具。是她。

我也半蹲下来，欲轻轻扶她起来。

她却极用力地把我一拉。

“帮帮我，我今天可不想被我们家丫鬟盯着了。”

和她靠得那样近，我能看到她眼眸里，倒映着的自己。

“好。”我说。

她明媚地笑了，可能是在笑吧。夜色中，人潮拥挤下的阴影里，看不清她笑颜。也罢，今后有的是时间看她笑。

我带她逛了京城。替她买了副普通的面具。

“菜鱼，你戴着有金子的面具，不怕被抢啊。”

“不怕啊，有你保护我。我和你说，我第一次出……”

她的话好多啊。叽叽喳喳地想春天里啁啾不停的麻雀。我捂住她的嘴，她瞪大了眼睛。

“嘘，看那边的烟花。”

闻言，她抬头，像从未见过世面的孩子。

“哪有烟……”我低头吻住她的嘴。

害，菜鱼真好吃。

日子一天天过去。媳妇自从怀孕后，越来越爱讲话。

“夫君，你回来了。今天我请大师给孩子取名字啦，他说我们郎才女貌，孩子一定气度不凡，我也这么觉得。夫君，你看这里的名字，哪个更喜欢？哦对对对，这堆是男孩子的，这堆是女孩子的。哎呀，赵安阳这个名字一看就是男生的，怎么混到女生那堆去了。我……”

她害了喜，我请来大夫。她也会麻雀似地说个半天。最后才说，其实自己并没什么难受的，只是想吃甜的。

真烦。

她黏着我，每天叽里呱啦地讲些我有时根本听不懂的话。

真烦。

我准备纳个小妾，竟然被她撵出去了。我又看上了个丫鬟，竟然被她送到母亲的府上去了。

真烦。真烦。真烦。

终于有一天，借帮父亲处理事务的借口，我溜出府去。

听闻京城有家非常灵验的庙堂。里面有个仙姑能帮助有缘人实现一个愿望。

我去碰碰运气。看看自己是不是有缘人。

仙姑看着我，像看一位故人。

我不敢看她，匆匆开口：

“可否让她变得寡言些？愿呈上黄金万两，锦衣……”

她却突然打断我。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还爱她吗？”

我愣愣。或许我要说爱她，仙姑就不帮我实现了。

“好，随后你去府上看看，她已是你期待的样子了。”

我冲进家门。撞入她眼眸。她的眼睛像失去生机的死水。像泥泞不堪的泥潭。像枯了的古井。

我有一丝害怕。

“夫君，你回来了。”看到她会说话，而不是变成哑巴了。我松了口气。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怎么不继续说了？

好像习惯了听她说一大串话，现在只有一句话，还真不习惯。

反正过几天就习惯了。

“早安，夫君。”

“好的，大夫。”

“我无碍。”

……

后来，她只会说单音节。

“好。”

“嗯。”

她圆润的小脸，变得憔悴。肚子一天天隆起，脸色却愈发阴沉。有时候呆呆地坐在院子里，只是看窗外的海棠花。花开的那天。她去世了。难产。我听见她一声嘶吼，孩子的啼哭。听见她丫鬟的悲呦。

现如今我儿女双全，身边却没有那只爱讲话，爱唱歌，爱蹦蹦跳跳的小麻雀了。

我又去找了仙姑。

仙姑身边多了一尾锦鲤。

“节哀，她已无法再回来。”

我欲落泪，双眼却干涸了。

“可有什么办法能使我与她再度重逢？”

“你们缘分已尽。”

“我已知错，只想和她好好过日子。”

“我只满足一个愿望。但是……”我这时才重新抬起头，眼里噙满了泪。

“但是，若你下一世愿化为女子，或许可再见面。你们的姻缘已尽。但缘分不浅。”

“好。”

临行前，她送我一尾锦鲤。

这一世，是她先离我而去。我今生再未娶妻妾。

离开人世那天，早已失聪的我，听不见儿女在床边痛哭的声音。只看见窗台一尾锦鲤跃出水面；窗外海棠花开，杜鹃在树枝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