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节日到了,京城内插满了绿色的树枝,男人们都到圣殿参加献祭典礼,女人和孩子们则在临时搭的帐篷里休息、游戏。住棚节是摩西立的节日,用以纪念示申带领以色列人出埃及时他们在旷野居无定所。
他坐在城外的水池边,透过敞开的羊门,看到城内街道空无一人,只有无数绿叶在秋风下摇曳。他回看池水,池水平静,偶尔有叶子落下,泛起无声的涟漪,只有他的饥肠咕咕作响。今天不会有人经过了,在安息日没有人出城,城外也没人进城。他要熬到明天才能向过路人讨饭吃。
上池那边却传来脚步声,他转头,透过池边上高大的希腊式游廊立柱,看到了几个男人从北而来,为首的面容憔悴,胡须花白,外袍被汗水和尘土染成了灰色,身后几人都是黑壮的汉子。他们在池边捧了水,喝了。他习惯性的张开干瘪的手,目光定定的望着走过来的这几人,也许他们会赏口吃的吧。
为首那人走到他旁边,蹲下身子,问:“你想痊愈吗?”
他收起张开的手掌,指向平静的池水,叹口气,说:“先生,我在这里等了三十八年了。每天眼睛都盯着池水,盼着下次水面再次突然搅动起来时,我能第一个跳进去,被水中的希腊神明治愈。可是,我这瘫痪的双腿不争气,三十八年了,每次都有人比我先跳进去....” 他哽咽了,急忙用手背逝去眼泪。
“起来,拿你的褥子走吧。”那人站起身,望了他一眼,带着身后的几人往前走了。
他怔怔的望着几人背影,心里突然有力量像泉水一样流到他双腿,他掐掐腿,腿疼了,转身,扶着游廊,慢慢站起身,像噩梦苏醒一样,看看池水,水面似乎突然变窄了,仍一动未动,又看自己的双腿,还站立着,像枯枝,动动脚趾,居然动了。他扶着墙,慢慢走几步,真的可以走了。急忙去看那治好他的人,却只剩了几条黑影,他们已经穿过羊门,进城去了。
住棚节内的圣殿里满了虔心祷告的人,身穿黑色长袍的众多法利赛人分散在内院各处显眼位置,或俯伏或跪拜或望天,发出或低沉或响亮的祷告声。自以斯拉五百年前从波斯回到耶路撒冷,慢慢形成了这个严格解读摩西律法的宗派,不但受到平民的敬畏,连祭司们也怕被他们指垢。殿里此起彼伏的祷告声却慢慢停了,法利赛人都往门口那里看,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子,腋下夹着一个脏污的褥子,正一步步蹭着跨过门槛,走进内院。
“你难道不知这是安息日,不可负重走路吗!你为何腋下夹着这东西进殿?” 一个法利赛人上前,高声呵斥那来人。身穿羊白长袍的祭司们听到争吵,也聚拢了过来。
“我本是个瘫子,刚刚在毕士大池边被一个人治愈,那人对我说:拿起你的褥子,走吧。我就痊愈了。我想那人必是示申的使者,就来到这里来感谢耶和华。” 那人满脸惶恐,屈身想把褥子扔到地上,又恐污了地面,于是转身往殿外走。
众人摇头叹息一番,正要散开,突然那人折身回来了,指着身前几个人,对法利赛人和祭司们说:“看啊,就是这人,他治好了我。他刚刚又对我说:你已经痊愈了,不要再犯罪,恐怕你遭遇的更加利害。”
法利赛人和祭司们定睛看来人,认出是他们早已打探清楚的那个拿撒勒人,去年在圣殿里掀翻很多摊贩的桌子,最近又在迦百农蛊惑人心,不但召揽了几个渔夫做他的门徒,还到一个税吏家里吃喝。
“你叫什么?今天你居然敢干犯起安息日了!”有一个法利赛问。
他说:“我父做事直到如今,我也如此做事。”
法利赛人的脸色瞬间铁青:“放肆!你胆敢把自己和耶和华并列吗!”
“我实实在在地告诉你们,子凭着自己不能做什么,惟有看见父所做的,子才能做;父所做的事,子也照样做。父爱子,将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指给他看,还要将比这更大的事指给他看,叫你们希奇。 父怎样叫死人起来,使他们活着,子也照样随自己的意思使人活着。”
“谁叫你说话如此悖逆!”祭司们问道。
“我实实在在地告诉你们,时候将到,现在就是了,死人要听见示申儿子的声音,听见的人就要活了。因为父怎样在自己有生命,就赐给他儿子也照样在自己有生命, 并且因为他是人子,就赐给他行审判的权柄。我凭着自己不能做什么,我怎么听见就怎么审判。我的审判也是公平的;因为我不求自己的意思,只求那差我来者的意思。“
“你一个穷木匠,来自拿撒勒,是经书上只字未提的破地方。怎么,你居然有权柄做了审判官吗?”有人冷笑道。
“我若为自己作见证,我的见证就不真。 另有一位给我作见证,我也知道他给我作的见证是真的。你们曾差人到约翰那里,他为真理作过见证。但我有比约翰更大的见证,因为父交给我要成就的事,就是我所做的事,便见证我是父所差来的。你们查考圣经,以为内中有永生,给我作见证的就是这经。你们如果信摩西,也必信我,因为他书上有指着我写的话。你们若不信他的书,怎能信我的话呢?你们互相受荣耀,却不求从独一之示申来的荣耀,怎能信我呢?”
说完这些,他转身,带着彼得等门徒离开了。圣殿内院虽然人数众多,却寂静无声,祭司们紧咬牙关,锁住眉头,跟着祭司长,鱼贯走进了一个侧房。那是一间密室,他们要商议,商议如何处置这个可恨的拿撒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