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拭尘埃（三四零）

早上，天上的云乌得很。总觉得雨很快就要下来，出门的时候特意带了把棍子伞。出门的时候，你在弄你的红领巾，我在弄我的垃圾袋。给狗拴绳子的时候，让你暂时帮我拿下伞。我顺带把准备你路上吃的鸡蛋给剥开。电梯门开的时候，刚好，把裸着的鸡蛋和你交换伞。

你咬了一口，只是一小口，说出一声：糟了。我扭头看过去，你稍稍举起手掌，说是蛋弄脏了，你的手是脏的。你的手的确有点脏，不知道是怎么弄的，猜你是穿鞋子的时候弄的。你再说出一句：怎么办？那意思是你要把蛋退还给我，我觉得那点脏没问题，让你继续。

结果，就是一路上，你和我僵持在那里。我走在前面，不肯把你手里的蛋接过来；你走在后面，不肯继续啃这在你眼里是脏的蛋。想起来之前有一次，你在屋子里吃芒果，一面看书一面吃，碗倾斜了，芒果倒出来了再弄回去，你说糟了。芒果弄脏了，有些粘了铅笔屑。

我看过去，芒果肉上沾了一点点的铅笔的小黑点点，就像芒果肉掉到地上会沾上一些灰屑。你看着我：怎么办？接过你的碗，把那几块上面点缀了铅笔屑的，我消灭掉，再把碗还给你，你继续。你举着那个蛋的时候，无非就是想把这蛋退还给我啦。我没有顺你的意思。

反而，我想的是：手弄脏是你自己的责任，你该承担这个后果；蛋你本来就未必想吃，是我以为你早上应该吃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特意不回头去看你，以为那样你会不那么矫情，被把那蛋给啃掉的。你的确是试图去啃的，在能够避开那些脏点点的前提之下。

结果，到我把书包移到你的肩头时，你交换给我的还是近乎完整的一个鸡蛋。那时，我已经心平气和了：少吃一个蛋，对你不会有啥影响；浪费一个蛋，对我不会有啥影响。何况这个蛋根本不会浪费，虽然我吃饱了无需再吃，可以把它给脚边的小黑吃的。去到草地上。

透过栅栏墙，看着空空的操场，看着鱼贯而入走向楼里的学生，在守候着你的身形。蛋放在了地上，小黑很快就把它消灭得干干净净。你从眼前晃过去了。我还守候了一会，虽然是猜百分九十以上你们不会出来做操了，还是怀着丁点的侥幸在那守着，万一你们出来。

隔壁的那所中学，不是照样进行了升旗仪式吗？你们的广播在八点过五分，响了一声，给我带来一丝希望，以为接下就是进行曲。进行曲没有跟上，跟上的是一片寂静，如同那空阔无人的操场。我想：这都是头上的这厚厚的乌云的缘故，倘若你们出来了遇上天上掉雨。

那样子是会带来麻烦的。虽然换了是我做决定的话，是宁愿像那所中学那样子：既然雨没有掉下，就按雨没有掉下的来做，好啦。站在那里，想起头天晚上的一段趣事：带着小黑走的时候，遇见一个阿姨和一个小妹妹，那个阿姨手里牵着一只狗，两只狗停下来打招呼。

我们也聊一下，她说：你要带它往哪里去？我告她要带它去走一大圈。她笑笑：它享受的待遇这么好，我们就在楼下转一转。走开了，我转身，问一句：小妹妹，你打着伞干什么？小妹妹根本就没有理会我，她笑着回答：她在等着下雨呢。我听了笑：很有趣的小妹妹。

带着小黑走，天气闷热的缘故，它走起来多少有点懒洋洋，反倒不如我来得有精神。再想：走这大圈，不是为了它的缘故，只是我自己想走，它顺带跟上。小黑于我，小伞于她，都是一个陪伴。当然，某种程度可以反过来看：是为了小黑，我走；是为了那把伞，她撑着。

雨一直没有掉下来，我拎着那把棍子伞走去走回。无意间注意到自己的手弄得很脏，这才发现是伞把的缘故：伞把是柔性的黑色发泡材质，类似于羽毛球拍的手柄，大概那里面是含了石墨之类的东东，握在手里，与手抓了一把铅笔屑差不多啦。发现这个才觉到她的无辜。

手弄脏不是她的责任，是我在将伞递给她的那会就已经决定了的。先前我还在想，下次她出门会因为这次的缘故，想起来检查一下，把手洗干净一下的。结果是一个大大的乌龙。发现这个才觉到这桩事情的有趣，转移抱怨的对象到做这伞和做那羽毛球拍的，没有处理好。

找一个塑料袋，套在伞把上。找一根鞋带子，把这塑料袋缠在伞把上。如是，我凑合着对这伞把做了一下修补，让它不会再弄脏谁的手了。很喜欢做这样的小事情，修修补补，凑凑合合。好看是谈不上的，实用是可以确保的。把伞竖在那里，外面风很大，有条乌龙在云里？

晚上，出地铁。外面在下着雨。见到一位男孩，住我们楼里的，正在看屏幕。看样子他没有带伞。从包里掏出伞来，上前跟他打招呼，让他跟我一起走。他对着屏幕最后说了一句：你不用管了，我碰着一个叔叔，他也是要回的，他有伞，他带我一起回。两个人打一把伞走。

他的身材比我高大，我得伸出左手揽着他的腰，两个人才能走得近。边走边聊，他读高一，走读。每天早上早起，半个小时的路途到学校，早餐在进校门前在边上买着吃。他说这样子其实挺好的，在地铁上的时间，可以看会书。是，我也觉得挺好，除了早上要起得早点。

问他要读理科还是文科，他说是理科。问他要读什么专业，他说是计算机。问他对什么有兴趣，他说生物和化学。告他那样的话，可以学生物工程的。他说是。告他我个同学的小孩先前就是上了中山大学读这个，他笑笑：中山大学就算了，争取考到深圳大学就不错了。是的。

我走向电梯间的时候，他和我说再见，他说要进便利店买瓶水。这会，我的后背已经湿透了。不过我很开心，因为和他走了这么一程。换了我完全做主的话，我宁愿这把伞他一个人打、我空着。进了屋子，脱去了衣服，看着屏幕。看着一个一个的名字，一个一个地问候一下。

他身上的汗臭是青春年少的味道，伴随那味道，你听到了吧：“天增岁月人添乐，童心不改友谊长存。”“何为童心？1、对未知的好奇；2、简单满足后的愉悦。”“使生活如此美丽的，是我们藏起来的真诚和童心！”“我理解的童心，乃纯粹的人心，见一花一草一叶便不舍，，，”

“越来越喜欢这个节了”

----------------------------------------------------------------

作者：周惠来，完成于2021年06月0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