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一百五十一）

倘若仙逝者是一名男人，称呼则改为“爸爸，”其它完全同理，亦是歌颂死者生前的功德。最摄人心魄之处在于，如果是年长一点女人去世，每一段中间演员皆会数次大声呼唤：“妈妈”，那一声声饱含哭腔的呼喊真乃情真意切、悲痛欲绝，一定让人错觉就是她自己痛失亲人，痛失母亲！

这一刻的她绝对痛彻心扉、痛断肝肠，令在场的女眷们不禁悲从中来，各自低下头去又鞠一捧泪水，村民们更是听得不寒而栗，一个个震颤不已、默默无言，倘若这时偶有路人经过，乍闻之下可能会汗毛竖起，惊出满身的鸡皮疙瘩、甚至大惊失色、毛骨悚然，因为那一刻酷似死者活活就在眼前，活活躺在眼前，如此一遍遍无比凄惨、悲痛之极的呼喊，真如自己无比健康的亲身母亲突然归西一般！

老爷子的坟地定在隔壁村的田垄边，他是村里第一个进公墓的。前几年的“老”人们大多安葬在自家责任田里。今年村委会按照乡里要求选出一块空田，责成每个自然村一律集中殡葬。

三亩地的面积很是宽敞，四六第一个给父亲选址。湛蓝的天幕下，几朵白云飘拂着渐行渐远，一片黄色的田野边，几条清澈见底的河沟纵横交错着延伸向前。不远处，小小的村落一个个矗立在绿色世界里，是那般的古老而又熟悉，如今又增添了许多五彩缤纷的靓丽色彩……

现在，田垄的东南一角，临水的一侧，已经竖立着一座醒目精致的小屋。小小的正方体墙基上，坐落着一座人字形尖顶，墙体为青白色瓷砖，屋顶为鲜紫色琉璃瓦，四角的飞檐上，各有一条游龙昂首向外。

小屋的正面是一块高大的墓碑，深灰的底色上已镌刻着陈家四代人的全名，按辈分高低从左至右呈整齐的四列，四周饰以紧密缠绕的细叶花边，老爷子陈国保的大名以黑体粗字横向陈列于最上方；西北面已新栽两棵松柏，半人高的蘑菇形状，虽移栽不久又处在寒冷的季节，依然一片绿意葱茏，郁郁蓊蓊的很有生气。

老爷子第三天清晨七时出殡。六时四十分，所有的殡礼已搬出堂屋，一起在场院静候，所有的客人孝帽孝布孝带佩戴齐全，全部集中待命。屋子里外挤满了五亲六眷和一些前来观看的村民，十几位妇女一齐高声哭泣，孝子孝妇在灵前一同叩拜。

四六看着父亲遗像开始大声说话：“爸，把你送出去了奥？你不要难过，以后在那里好好的，我有时间会去看你的。爸——，爸——！”说着大声抽泣着，止不住流出眼泪，双手捧起“父亲”，一分钟也不耽误，立即转身朝外走。

门口等着的经水马上撑开一把黑色布伞，牢牢罩住四六和他手里的盒子，这时门外鞭炮震天、唢呐齐鸣、人声鼎沸，嚎哭声更是惊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