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早看出小菁跟她母亲一样,太善良太温顺太多情,人家对她稍好一点就想倾心相报,以至为一点朦胧恋情献出了处女之身,萍恨自己没有提醒莲姐,要注意到小菁的弱点,一个在农村长大的知识分子家庭的女孩,到了繁杂的市镇,只有爱心的温良肯定要吃大亏的!
果然出了那样的祸事,萍曾有过一丝预感但却没把它严肃提出来,此刻好恨啊!恨自己也恨莲姐,她把小菁送入一个复杂糟乱的新环境,只有一腔温柔母爱,却不能保护她教会她如何躲避和抗拒各种诱惑,铸成大错。
老练的萍想象得出,一个清纯如水的女孩从质朴的山村来到热闹都市如何新奇和茫然,肯定觉得自己接触的市镇男孩个个有生气,他们一点小小关心也使她感动。这时一个被她美貌吸引的男孩有意走近她,与她成了朋友而相互关心相互帮助,小女孩便觉得他一切都好了,把他当作密友恋人,毫无戒备地向他敞开心扉,一个激情之夜,他们在床上依偎谈心,忘情中不知不觉地偷吃了禁果……
有一点萍也不能谅解自己,当初莲从巴人村调安宁镇,受到文卫组副组长李正昌暗中阻挠,结果只调到镇外一所村小学,正是修文帮忙才办好的。莲没要她出面做工作,而她也讨厌李正昌那个猥琐小人,不愿给他讲好话,姐姐调动的事就那么定了。
问题恰恰出在这里,莲在镇里租了房子,学校离镇子一两里路,午间不能回家,老何几经努力也只能调到学校附近的乡村供销店工作,正是一段空档时间给小菁和那小子造成了机缘。
一失足成千古恨,萍当时给炳福讲一声,让他给姓李的打个招呼莲就调到中心学校了。世间没有悔药,人只有在悔中恨自已而绵绵无绝期。
萍不愿再想下去,她从没流过这么多泪,为莲姐为小菁也为自己。这样无休无止地回想痛苦往事也无济于事,该冷静下来想办法让莲姐和小菁度过人生可怕难关。无奈平常事事有主意的女人,此时竟一筹莫展,不知如何是好。
很亮的阳光从窗户射进来,屋内燠热沉闷,萍却感到周身发寒,摸摸额头烫得手板一弹,她意识到自己病了。女人的病来自心里而非天气,就一定很重,萍和衣躺在床上盖了被子好像冬天骤然来临,连阳光也白如飘雪。
一夜之间莲的头发灰白了许多,清癯的面庞有些浮肿,这个年仅四十的妇人容颜体姿都开始出现老态,青春韶华的秀美清雅去不返,就眉目间残留的一点痕迹也引不起人们什么美好的联想了。
莲一双浸泡在泪水里的黑亮眸子蒙上了一层灰翳,坐在一处就呆呆地失神,那伤感落魄的样子让人鼻酸心痛。即使那年怀抱婴儿听到丈夫惨死的噩耗,她明白自己将为一段铭心刻骨的恋情付出青春活寡的代价,也没有如此摧心捣肠般的悲痛。她甚至怨恨起虚无的上苍来,无情的命运毁了她的一生还毁了一个女人唯一的希望,老天真冷酷不公啊。是自己前世作孽今生受罚吗?她永远都只是一个普通女人,能有一种平和安宁的日子就心满意足了。偏偏这点小小奢望都无法得到,围绕她的是无穷无尽的烦恼和哀伤,再美的生命之花也过早地凋残啊。
昨天莲从村小回到镇里。那间花尽她与老何所有积蓄买来的房子虽然阴暗潮湿,也没有在巴人村的家那么宽敞宁静,可他们毕竟在市镇中心有了一个家啊。许多乡村教师对此还羡慕不已哩,开会时碰到就要说:“莲老师,在安宁镇住了啊?”她便愉快地答应:“是啊,小菁上中学也方便呀。”没料到那欢悦快慰只是一种短暂的假象,一场可怕恶梦正等待这位可怜的母亲。
莲敲好一阵门才听到小菁慌乱的声音:“来啦……”当看见女儿那张惨白的脸不由一惊:“小菁,病了吗?”女孩赶紧低下头,搪塞道:“没啥,只是有点不舒服。”莲以为她感冒了就去找些药片,偏偏这时小菁按着腹部跑到厨房哇哇大呕,一副死去活来的可怕样子。
看女儿的症状和满面泪水,莲才起了疑心,一把拉过她强行抚摸发硬的乳F和微凸的腹部,惊恐得一脸煞白,瞪着女儿的泪脸厉声道:“小菁,你跟啥人干丑事啦?”女孩一下跪在她跟前抱住她双腿,凄凉哀叫:“妈,我,我跟王永辉……肚子里有娃娃了……妈耶,我好悔好怕啊!……”
“小菁,你好糊涂啊,不如拿把刀把妈杀了……”莲仰面昏厥在地上,小菁哭叫着妈妈拼力把她抱上床,还是老何回来给她掐了人中穴灌了热姜汤方苏醒过来。妇人呆望着丈夫和女儿不说一句话,泪流不止。
老何得知小菁怀孕的消息惊骇得不知所措,陪着女人女孩流了些泪,就赶去小城找萍想办法。得到的只是震怒和怨恨,连精明的萍也帮不了她深爱的姐姐,小屋笼罩在无尽的悲哀里,连哭声也很压抑,老何只能守着她们,如果其中一人有一念之差,就会闹出一场惨祸,这个家马上毁了。这位老实汉子从没经历凄惨的情形,坐在家门口一支一接一支抽烟,巴望萍会突然出现,尽全力来挽救命运多舛的一对母女。
小菁像只受到惊吓的可怜小猫,蜷缩在床角久久不动,那张苍白小脸包裹在散乱的黑发里,令人看上一眼就心酸落泪。她一直在昏昏糊糊地回想自己的“恋情”,那一时冲动短欢愉带来的恶果,女孩又惊又怕惶然不知如何是好,但对自己的恋人她又爱又恨,也不知怎么办。
未完待续……
本文选自田雁宁的文学小说《无法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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