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小金库”

文/躲猫猫的鱼


图片来自网络

听妈妈说爸爸终于下定决心把“小金库”盘出去了,一是不想一个人待在老家了,二是近些年来钱越发难挣了。对于这个决定我和弟弟是举双手赞成的,毕竟前面一两年我们已开始劝诫爸爸不要做了。一是比较辛苦,二是炒菜籽的设备烟尘特别大,担心会影响爸爸的身体。

而且我们也可以在城里帮他安排一个较轻松的工作,碍于他对“小金库”产生的依赖心理迟迟做不了决定。

“小金库”其实是一个小作坊,因为它曾经是我们家唯一的经济来源,就称它为小金库。

回想起小时候,爸爸当兵退伍回家,当时退伍较早并没有赶上国家的一些好的政策。老爸为了更好的照顾家庭,没有和同乡们一样选择南下打工,而是和另外的几个人一起承包了一个比现在的作坊大两三倍的加工坊,主要加工面条、菜籽油、米等。那个时候整个乡就只有这么一家,且在家种地的人也特别多,生意自然是不错的。爸爸每天都很忙,早出晚归,映像中爸爸的工作除了过年的那几天就一直在上班。偶尔在农忙的时节,生意比较冷淡时,他们几个人就轮着上班。

我的家乡属于丘陵地带,有着一高一低的地形,乡里的集市就处在一大片坡地上,我们的“小金库”就在集市边,而我家的位置在低处。从家到小金库隔着的距离步行大概二十几分钟;

不过直线距离看起来倒是不远,每到晚上,妈妈做好晚饭,就会让我和弟弟去院坝里看看爸爸回来了没。那时候的视力不像现在,出奇的好,外面只要能看清树影,就能远远的看见对面山坡上爸爸的身影,看见他有时候用扁担挑着东西,有时候背着的东西,偶尔还能听到他和另外一个铁匠说话的声音。爸爸背着或挑着的主要是加工过后人不能吃的东西,主要弄来喂猪,有玉米粉、麦麸、米糠等等。当然偶尔也会给我们制造些惊喜带些苹果、西瓜、麻花、冰糕之类的。

我是在乡上读的小学和初中,有时候下大雨会去爸爸哪儿吃饭;因为他们是合伙的,除了特殊情况我很少去趁饭。吃饭的地方其实很简易就是平时装账本的抽屉柜,饭菜是轮着来,爸爸算是领头的所以不会参加轮值,每次吃完我就冲冲离开回到学校去。周末或假期赶集的时候也会去小金库看看,有时候帮忙赶赶小鸟,爸爸说怕这些小鸟把挂在外面晾晒的面条给啄垮到地上;有时候也帮忙捡捡地上被风吹落的面截子。

有一天赶集,我刚好又到爸爸的“小金库”帮忙赶鸟,突然集市上有头猪拼命的从大门外马路上直冲下来(我们的小作坊位置要比街道和集市靠下一些),并穿过正屋的门口(两边门口是正对的)直奔外面晒着面条的院坝,从院坝一角跳了下去。这一气合成的动作看呆了来作坊加工的村民、还有集市上看热闹的路人、也包括我,更包括刚买下这头猪的屠夫。突然有人出声,快下去看看死了没有。对哦,我们这加工坊可是坐落在悬崖边的,从这下面到院坝的位置可有六七层楼高,这猪为啥就直接冲下去了呢,为了活命还真是奋不顾身了,只不过它怎么就不知道转弯呢?这似乎还真应证了那句话“猪不会转弯”。好在不一会儿下去的人传来话说这头猪没死,只是折了一条腿,这下屠夫省心了,不用担心这头猪再折腾了。屠夫找帮手去了,看热闹的也散了,

爸爸和几个叔叔可就愁了,我也犯愁了,被猪撞到的两个柱子上还挂着好几排面条,这烂摊子需要我来收拾,好在是爸爸和叔叔们用囤积的面粉做来卖的,这要是哪个村民的,指不定就要闹起来让屠夫赔了。我们把掉地上的面条全部拾起来,最面上的检查过无脏污的就直接使用,下面的直接收集起来拿回家喂猪。这时,从悬崖边往下看去,屠夫和几个帮忙的人抬着“猪坚强”正喊着号子沿着山间石路往上走。这猪还真是折腾了不少人。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年,我上高一的时候,小金库的几个合伙人发生了一些内部矛盾,以前也有,毕竟是合伙做事,可能会因为分工、分钱不均,或者谁背后做小动作等原因有隔阂,只是这次比较严重,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潘叔叔闹得最厉害吵着要分开把这些设备什么的所有资产都分了。我在镇上读高中,细节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最终的结果是我们家独自向乡政府承包了这个业务,相应的人员得了一些赔偿。“小金库”还要继续运转,于是妈妈加入了小金库的管理中。以前是四个人做的,现在变成两个人了,可想爸爸妈妈有多忙,再加上我家里还种着好几个人的地。这时候许多家务活、农活被我和弟弟承包了。尤其弟弟,在小金库忙的时候,他是其中的一个主力,下午放学后,他吃了晚饭就负责住在小作坊守夜。假期,小作坊忙碌的时段,弟弟也会去帮忙磨面粉。他适应的很好,我也去过一阵,只不过我是相当怕电的一个人,每次当我把面粉机的开关闸推上去时,都会被零星的小火花给吓到,我给爸爸说过,他告诉我那是正常的。其实我到现在都害怕电类的东西,害怕插插头。在假期给爸妈帮忙的这段时间,让我对小金库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

小金库有一台大型制作挂面的机器,一台磨面粉的机器、一台打米机、一台打包谷粉、米粉的机器、一台榨油机、还要一台烘干机(下雨天,烘面条用)。这其中榨油机有更换过。之前是台小型的手动榨油机,就是那种把菜籽装进去,必须用手握着棍棒上下动作,一点一点的帮助榨油机消化。这是个体力活也是我唯一(除了赶鸟外)在那里持续干了大部分假期的工作。为此手臂肥肉紧实了不少。后来老爸给榨油机升了个级,换成自动机器,比之前的型号大,处理量大很多。自热速度也快了起来,人也就没那么累了,不需要再反复锻炼手臂了。

不得不佩服老爸,这里所有的设备坏了,他都能自己维修,有时候他还能自己想点办法,例如以前的小榨油机榨出来的油,村民们拿回家需要静止一段时间才能吃,后面老爸直接给出油口加个过滤网。上面再加点干净的棉布,过滤效果十分好。实在不行的就只能去重庆、南充这种大点的地方买东西更换。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我高三毕业,因为这个大型作坊是政府出钱办的算是公社的地,随着房地产业的开发,政府决定把这块地拍卖出去,同时在这排厂房的另外一边是铁匠铺,于是爸爸和铁匠两人商量一起把这块地拍下来,继续原来的生意,无奈当时拍卖的价格有点高,爸爸妈妈合计着我和弟弟还在念书,我们又马上念大学,正是用钱之际,于是放弃了这次机会。被村上一个土豪买去了。记忆中宽大的三间厂房,有两间是作为我们家“小金库”使用的,这也仅能存在记忆中了,因为那个时候没有也没意识到需要照片留作纪念。这个位置在我上大学之后就修成了一栋小公寓。每次回去看着这栋公寓就会想想以前是什么样子。

“小金库”的这块地没能买到,爸爸心里还是有些不舍的,他想过出去打工,但是多年来都是自己为自己工作,实在难以去适应出去为别人打工还有上班纪律的束缚。而且他也不想离家太远,后来爸爸在集市边买了一栋比较老土的小楼,楼下作为小作坊继续干老本行,楼上则作为生活区。一直持续到现在,这个小楼虽然每层有两个房间,作为加工的楼下两间比起之前公社提供的厂房来说小了太多,有部分设施放在露天的,比如前面说的,炒菜籽、花生、芝麻的锅是建在外面的,爸爸从保护角度考虑给这个炒锅搭了一个大的棚子,可以遮风挡雨、挡太阳。其它来加工的村民或者赶集的人也可以过来坐坐,方便聊天。

一开始只有我家和我爸爸的一个战友陈叔叔两家做这行的加工生意,显然爸爸的技术是得到大众肯定的,后来一两年,陈叔叔的生意维持不下去,就南下广东打工去了。我们的生意好了一阵,后面又冒出了几家也都做死了,最后来了一家,刘老板想来是有钱的,买的设备是那种大型先进,当然榨油速度比我家快上很多倍。对于榨油来说等待真的是耽误时间,有时候赶集日,你要是八九点来那可能得排到中午以后去了,一是人多,二是榨油要反复榨三四遍费时间。刘老板家的榨油机解决了等待的问题,速度快只需一遍,就这样分走了我们家不少生意。有的人还是相信爸爸的技术,觉得一次性搞定的没那么好吃,有时候还有糊味;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做人总会有人说你好,也会有人说你不好,个人的喜好而已。

近年来生意越发的不好做,他现在一个人在家,没生意的时候就保养下机器设备或者回家忙忙农活,大部分时间都跑去对面药房下棋、打双Q去了。生意不好做有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现在家乡搞种植的越来越少了,许多年轻人都出去打工,剩下老人在家种地,还有大片的地荒着长满了杂草。随着新农村建设,更有老板跑到农村去把这些地承包下来搞养殖或搞其它,真正种菜籽、种小麦、种玉米、种水稻的越来越少了,还有部分原因就是那个刘老板以及现在好多家庭都买了一些小型的打米机,做面条的机器,这些导致了爸爸生意的难做

这样也好,爸爸能够最终下定决心放弃他干了几十年的技术活,我想他是不容易的,希望他能坚定他的决心。到那时,“小金库”将可能成为我们永远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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