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马雅可夫斯基《穿裤子的云:马雅可夫斯基诗选》片段

【Ⅰ】月夜即景

明月将上。

微露银光。

看哪,一轮满月

已经在空中浮荡。

这想必是

上帝在上

用一把神妙的银勺

捞星星熬的鱼汤。

(1916)

【Ⅱ】我爱

通常如此

爱,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可是在职务、收入,

以及诸如此类的事务之间,

心田的沃土一天一天变得板结而冷酷。

心,以身体为衣裳。

身体,又裹上了服装。

这还不够。

有个人

(荒唐透顶!)

又发明了浆硬的袖口,

连胸前也浆得笔挺。

临到老来忽然惊觉。

女子搽粉涂膏;

男子甩手如风车,做起健身操。

但是晚了。

皱纹与日俱增。

爱情如花一现,

如花一现,

从此落红无踪。

【Ⅲ】热带

(维拉克鲁斯——墨西哥城途中)

哦,

热带风光

原来如此。

我感到全身

虎虎有生气。

而火车

却没头没脑地闯去,

直往椰子树

和香蕉林里挤。

它们的剪影——笤帚、扫把

组成一幅烦死人的图画:

弄不清它们到底是些牧师,

还是一群群艺术家。

实在难以相信

自己的眼睛:

从这一片乱七八糟当中

竟长出

这么一种植物——仙人掌,

仿佛茶炊里冒出个烟囱。

在这个火炉里,

小鸟儿美得出奇。

虽说不过是些麻雀而已,

羽毛却赛过

童话里的公鸡。

我还来不及认识

这儿的森林、

白昼

和炎热,

正感到

如醉如痴,

白昼和森林

却已突然消失,

既没有黄昏,

也没有预先通知。

哪儿还找得到地平线?!

一切线条

都消失不见。

你倒分辨分辨:哪颗是星,

哪颗是

黑豹的眼?

热带的夜空

繁星密布,

最高明的会计师也数不胜数。

八月之夜啊

塞满了星,

达到了

何等密度!

我四面望去——一片黑漆。

我感到全身

虎虎有生气。

而火车

穿过热带而去,

穿过一阵阵

香蕉的香气。

(1925)

【Ⅳ】你能吗?

我把一杯颜料泼出,

立即涂掉了日常生活的地图。

我只用小小一碟鱼冻,

能塑造大海突出的颧骨。

我细读调色板——这洋铁鱼,

明白了新诞生的嘴唇的呼吁。

你能吗?

难道你能用排水管作长笛,

吹一支

小夜曲?

(1913)

【Ⅴ】穿裤子的云(节选)

我们自己是火热的颂歌的创作者,

且听工厂和实验室的交响!

我不理会浮士德,

让他和靡非斯特[8]

同乘梦幻的焰火

在天国的舞厅里滑行;

我可知道——

我皮靴里的一根钉,

其可怕也超过歌德的幻景!

金口玉言,

吐出每个字

能给灵魂新生,

能给肉体欢庆;

可是我告诉你们:

最微小的一粒活的微尘

也比我已做的和将做的一切更贵重!

听吧!

现代拜火教的先知

奔走呼号,

正在布道!

我们

嘴唇像耷拉着的灯台,

面孔像睡皱了的床单,

我们是

麻风城里的苦役犯,

这儿,黄金和污泥到处传染麻风,

可是我们比大海和太阳洗净的

威尼斯的蓝天还洁净!

翻遍荷马和奥维德的诗章,

找不出我们这号

满脸煤烟的人物形象。

那也无妨。

我知道:

一见到我们的灵魂的金矿,

太阳也会黯然无光。

我们决不祈求时间开恩!

肌肉和筋——比祷告有用。

我们——

每个人

把世界的传动皮带

紧握在自己掌中!

不论在彼得堡、莫斯科、基辅、敖得萨,

【Ⅵ】马雅可夫斯基夏日在别墅中的奇遇(节选)

(普希金诺,鲨鱼山,鲁勉采夫别墅,雅罗斯拉夫铁路27俄里处)

仿佛一百四十个太阳把西天烧得通红滚烫。

夏天滚进了七月,

天气炎热难当,

热流在别墅里流淌。

普希金诺丘陵把鲨鱼山在背上驮着。

树皮似的一片片屋顶——

村子依着山坡歪歪斜斜地卧着。

村子后面有个坑,

太阳每天慢吞吞地稳重地下沉,

想必是落在这个坑中。

第二天,

太阳又重新上升,

把世界涂红。

每一夕,

每一朝,

都是这老一套,

弄得我心中好不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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