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读||把他所有的力量吸尽——《骆驼祥子》第15章

一、思维导图

《骆驼祥子》第15章思维导图

二、简要说明

本章先讲虎妞和祥子在毛家湾结婚。虎妞结婚时“没有弟兄的护送，没有亲友的祝贺”，开了那个时代自由婚姻的先河。刘四尽管强横，也没有逼迫虎妞不嫁祥子，他有自己的盘算。结婚后的祥子有沉重的心理负担，因为从此被虎妞这个“凶恶的走兽”捉到了，“作自己老婆的玩物，作老丈人的奴仆”。他独立创业的时代也宣告结束。第二天，不需要拉车并可以随意闲逛的祥子，并没有获得怎样的轻松，“远忧近虑”逼着他为自己的今后打算，即便臣服在暴君的脚下也允许有喘气的机会和留下出逃的希望。洗澡，想洗去身体的肮脏和心灵的污垢———那个偷娘儿们的坏名声带来的阴影。去天桥走走，也没有带来多少的开心———“天桥的笑声里已经没了他的份儿”。可是一回家，他也觉察和以往光棍时的不同，有现成的饭菜，屋子里有暖气，有香味，感觉到“一个家总有它的可爱处”。从这一点可以推测，假如虎妞后面不曾因难产而死，而是生下孩子，健健康康地活着，那么，很有可能，最后祥子的心也会被收服的。强扭的瓜有时候未必不甜。祥子向虎妞说明自己要买车来拉的想法，遭到了虎妞的反对，因为虎妞有自己的盘算：与刘四和好，再回人和车厂，今后接替老爹的位置，和那些臭拉车的彻底划清界限。

三、摘读随记

初六，虎妞坐上了花轿。没和父亲过一句话，没有弟兄的护送，没有亲友的祝贺；只有那些锣鼓在新年后的街上响得很热闹，花轿稳稳的走过西安门，西四牌楼，也惹起穿着新衣的人们——特别是铺户中的伙计——一些羡慕，一些感触。

虎妞结婚冷冷清清，三个“没有”突出了她的结婚不被人看好，不被人祝福，也不被人重视。她超越门户之见，毅然嫁给一个“臭拉车”的，在当时的环境看，是需要勇气和决断的。虎妞有自己的盘算，可对人性的判断过于自信，因而风险之大远远超出她的预估，所以最后满盘皆输，也在情理之中。

他想不起哭，他想不起笑，他的大手大脚在这小而暖的屋中活动着，象小木笼里一只大兔子，眼睛红红的看着外边，看着里边，空有能飞跑的腿，跑不出去！

他的“大手大脚”和笼子里兔子的“空有能飞跑的腿”相似，祥子对于失去自由和平等的感受，特别强烈，这很像卢梭说的那样：“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她也是既旧又新的一个什么奇怪的东西，是姑娘，也是娘们；象女的，又象男的；象人，又象什么凶恶的走兽！这个走兽，穿着红袄，已经捉到他，还预备着细细的收拾他。谁都能收拾他，这个走兽特别的厉害，要一刻不离的守着他，向他瞪眼，向他发笑，而且能紧紧的抱住他，把他所有的力量吸尽。他没法脱逃。

如果说的反话，那是表示亲昵，但祥子那种屈辱感特别强烈，这是因为祥子不能区分事实和观点。《逻辑与知识》说：“世界包括事实，而事实是不论我们对之持有什么样的看法而该是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东西；而且还有信念，信念指涉事实，通过对事实的指涉，信念不是真就是假。”（《拆出你的沟通力》）这里涉及到事实与观点的区分。假如祥子关注的事实，那么重点是对问题的解决，把自己当作世间最大的受害者而痛苦万分毫无意义，要解决问题就应有具体的措施，否则就改变观念。

长了那么高的身量，空有那么大的力气，没用。他第一得先伺候老婆，那个红袄虎牙的东西；吸人精血的东西；他已不是人，而只是一块肉。他没了自己，只在她的牙中挣扎着，象被猫叼住的一个小鼠。

祥子反复强化这一点，自己是受害者，娶了虎妞，失去了独立和自由，他对家庭充满恐惧，对妻子敢怒而不敢言。

他几乎不敢去摸自己，心中空空的，头上流下大汗珠来。一直到呼吸已有些急促，他才懒懒的爬上来，混身通红，象个初生下来的婴儿。他似乎不敢就那么走出来，围上条大毛巾，他还觉得自己丑陋；虽然汗珠劈嗒啪嗒的往下落，他还觉得自己不干净——心中那点污秽仿佛永远也洗不掉：在刘四爷眼中，在一切知道他的人眼中，他永远是个偷娘们的人！

他的压力来自于认知，而这认知包括两点：对于和虎妞一起生活的恐惧，以及和虎妞没有结婚而虎妞先怀孩子的道德方面的强烈自责。

平日，这里的说相声的，耍狗熊的，变戏法的，数来宝的，唱秧歌的，说鼓书的，练把式的，都能供给他一些真的快乐，使他张开大嘴去笑。他舍不得北平，天桥得算一半儿原因。

今夕对比，突出祥子内心的忧虑。担忧使他丧失对现实美好世界的感受，甚至连感受的兴趣也荡然无存。

虽然不象个新妇，可是到底使他觉出一点新的什么来；她作饭，收拾屋子；屋子里那点香味，暖气，都是他所未曾经验过的。不管她怎样，他觉得自己是有了家。一个家总有它的可爱处。

祥子到城市后，基本上是个孤儿，与人交往也不多，知心的一个也没有。过惯了独自一个人的生活，就会对家，尤其像虎妞这样的妻子，充满不可预知的恐惧。可现实的一点点改变，他看在眼里，感在心里，使他有新的体验，有新的认知。

有气，可是不肯发作，全圈在心里；既不能和她一刀两断，吵架是没意思的。在小屋里转转着，他感到整个的生命是一部委屈。

内向的人容易抑郁，因为“不肯发作，全圈在心里”，废料堆积，难以消化，越积越多，想着想着，越想越悲剧，“他感到整个的生命是一部委屈”，不断发酵，变质，就会在自我的世界里越走越远，不能回头。

你看老头子，人家玩了一辈子，到老了还开上车厂子。他也不拉车，也不卖力气，凭心路吃饭。你也得学着点，拉一辈子车又算老几？

有个词叫勤奋的懒惰者，他宁愿沿着惯性的路走了一遍又一遍，兢兢业业，不知疲倦，却不愿意停下脚步，回顾反思一下，看看周围的世界，研究可以获得更好出路的生活。虎妞通过把祥子与刘四对比，得出一个结论“他也不拉车，也不卖力气，凭心路吃饭”，这启示祥子脑筋活络些，可以不靠体力吃饭的。

你空有心胸，空有力量，得去当人家的奴隶：作自己老婆的玩物，作老丈人的奴仆。一个人仿佛根本什么也不是，只是一只鸟，自己去打食，便会落到网里。吃人家的粮米，便得老老实实的在笼儿里，给人家啼唱，而随时可以被人卖掉！

使祥子心意难平的是，他通过努力有自己车的，可是被兵们抢了，他本来存着钱有机会买车的，可是被孙侦探敲诈完了，而今失去梦想，失去独立，失去自由，像鸟一般拘束于笼子里，仰人鼻息，苟且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