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赝品
那天两人在逛博物馆学习各流派画家的画作时，子念突然停在了一幅塞尚的画前，盯着看了很久。悠悠知道塞尚之于子念有着特殊的意义，所以也并不以为然。那是一幅风景画，题名是《圣维克多山近景》，色调有些偏黄，很印象派的感觉。
那一天接下来的时间里，王子念一直闷闷不乐，悠悠搞得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后来悠悠才知道，是因为那幅被拍卖的塞尚的画作《聖維克多山近景》，竟是出自王子念的手笔。
悠悠问道：“你不会看错吧？是同一幅？”
“我查了那个卖家，名字拼写是托我作画的那人。他当时给我那些画布和颜料前，要求我按他提供的画布和颜料作那幅塞尚的画。他大概不会想到我一个穷学生会出现在这里看这幅画，所以连真名都没有对我隐瞒。你也知道，塞尚的画一直是我的得意之作。“
“我记得写意画老师説你模仿塞尚维妙维肖，如得了塞尚的真传一般。那学期你那课程靠那幅画拿了A吧！“
“是啊！“
“然后，就有后来那人找到我，让我按他的要求画。我就奇怪了，为什么一定要用他指定的颜料？现在我才想明白，要骗过那么知名的大博物馆和拍卖公司，颜料和画布只能是那个年代才有的，而不是后来才出现的。我已经把那些剩下的颜料拿去一个化学实验室化验了，过两天拿到结果，再看看我的猜测对不对。“
“他那样做不犯法吗？“
“如果查不出来，假的就当真的卖了。真真假假混在一起，谁又分得清呢？如果不是被我看见，没人知道那画是出自我手啊！“
説到此处，两个人都沉默了许久。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都有些闷闷不乐，当时的悠悠説不出来是为什么，直到之后的几年，悠悠才能解释那是一种巨大的心理落差，尤其在得知塞尚的画拍得了几十万磅的价钱之后。
悠悠看着王子念阴郁的脸，斗胆问了句：“他买你的画，给了你多少钱？”
王子念狠狠道：“别问了！我这次亏大了。当初还以为是单好买卖，不想被人耍了。”
“那现在你想做什么？不会是去劈了那个人吧？“
“当然不会，搞那么大一社会事件有什么意义啊！看来，我这个手艺可以很值钱啊！“
“简直是太值钱了。“
“我觉得，我们可以单干。这样的好买卖，干嘛假手于人？“
“现在技术难点是：怎么解决画布和颜料的问题？“
“这个可以学。“
“倒也是。有钱挣，这个得好好学学。“
“那这么説，这个以后便是我们的研究方向了？“
”你觉得呢？太诱人了，跟中了次彩票似的。这真是赶着人犯罪啊！“
”不是犯罪，是顺应市场的需求。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我们。“
”然也！“
后来，他们又一道去了那博物馆几次。一次王子念站在塞尚的一幅画作前，深深吸了口气，对悠悠説道：“作为一名皇家美术学院的学生，我校重视激发学生追求艺术卓越的雄心壮志，而不是仅仅是提高他们的专业技能。但是作为我王子念，我不仅要将专业技能发扬到登峰造极的地步，而且还要在继承大师的道路上追求卓越。“
若是照字面理解，这一句无可厚非的宣言可以拿到讲台上去説。可是悠悠知道王子念在説仿古人画作之事，不禁莞尔一笑。
然后，王子念再深深吸了口气，问悠悠：“知道我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悠悠笑着猜道：“艺术的味道？“
”不是。”
“大师的味道？“
”不是。是钱的味道。“
悠悠闻言，不禁大乐。二人笑在了一处。
这便是王子念和程悠悠开始做仿手故事的开始。
我禁不住打断她，问道：“你不害怕被抓吗？“
”説实在的，那一张电影票我都觉得风险巨大。可是那一幅画，竟然真真实实以真迹的形式被拍卖掉，我真的受大刺激了。成本也就几百镑吧，如果算上画家的时间成本，可是却拍到几十万磅地被置于殿堂。如果你在当时，我觉得你也会不平衡。“
”那你当时选择做仿手，主要目的是为了挣大钱。“
”天哪！这还用问吗？你脑子烧坏了吗？我难道还会为了艺术的名义吗？“
”悠悠，我就爱你这么直白。“
”我知道你爱我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説出来也不晚……“
”咱俩这剧情怎么又改断臂题材了。“
”是是是，我的错……我当时最大的理想是挣钱，想着等自己有了钱，就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想要的生活什么样？老公成群？有一座面朝大海的大房子？“
”好主意，当时我怎么没想到呢？现在这些可以有。当时我是个纯情的傻逼，觉得有了钱，就可以天天晒着太阳、无所事事。这就是我当时的理想。“
我抖了两抖，对她说道：“这也算理想？你现在已经达到了，什么感觉？“
“现在的感觉就是：想把画画好。“
七 伦勃朗
王子念模仿的塞尚很快得到皇家艺术学院老师的注意，他们发现子念模仿的天分后，大嘉赞赏。那些老师大概料不到未来王子念会以此谋生，开辟了作为画家的另一条康庄大道。之前给予子念人体解剖课需要加强评语的导师罗伯特现在站在了子念的面前，他对子念这个来自于古老东方的聪惠学生寄予了厚望。在罗伯特的指导下，子念的弱项——人体解剖课也很快迎头赶上。
有了扎实的基础之后，王子念的胆子也开始越来越大，他渐渐不再满足于一个塞尚，目光开始转向一些难度更高的画家，比如伦勃朗。
听到此处，我忙打住悠悠：“暂停一下，我需要你给我科普一下这个姓伦的画家。”
“伦勃朗，17世纪荷兰以及欧洲最伟大的画家。家里九个孩子中最小也是最聪慧的。是个天才儿童，14岁就考入了大学。他最出名的是他的明暗法，伦氏的布光还被近代人像摄影布光采用。“
説着话，悠悠找出几张伦勃朗的画给我看。
“这么暗！这种布光有什么讲究吗？“
“这种大面积的阴影在那个时代真是独一无二了。比如那个45度布光，半边脸上只有眼下一小块有些光照进来，使整个画面呈现出一种厚重的阴影。你不觉得，那画面有一种很浓烈的悲伤气氛吗？“
“是啊！很阴郁的感觉。“
“这个画家大概是经历或是目睹了很多不开心的事，所以苦难造就了他的厚重。他的儿子在他36岁那年夭折了，他的妻子也在为他生完最后一个孩子后不久就去世了。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部分，就象是……画家无处可寄的悲伤……“
“你们要画一个画家的画，竟然要把画家本人了解得这么透彻吗？“
“当然！知道得越多越好，越详细越好。最好是：能直接走进他的世界，在一旁看着他是如何做画的。他如何用笔，如何渲染……“
説这些话时，悠悠的目光有些飘忽，她盯住什么地方，似乎努力地想看清什么。
“别睡了啊！接着讲王子念。他画那个画家的画之前，是做很多功课的？“
“是啊！比如对于伦勃朗，他就几乎把图书馆中跟伦勃朗有关的文章全部通读了一遍。全英文的，多大的阅读量啊！我看着他那时恨不得自己满身里都流着伦勃朗的血的疯狂，都有些后怕。不过还是应了那句话，‘天道酬勤’，一年后，子念开始模仿伦勃朗后，也是成绩不俗。“
王子念翻阅了伦勃朗的生平，再仔细通读了所有有关伦勃朗的情感文章。他渐渐明白了伦勃朗，他开始模仿伦勃朗作画。待得模仿了几幅维妙维肖的伦氏肖像画之后，王子念决定自己以伦氏的手笔创作一幅画。他的第一张试水作品，便是以伦氏那幅著名的《妓院里的浪子》中伦氏妻子的面孔创作的《祷告的莎斯姬亚》。
悠悠之所以提起这王子念所作的这幅画，是因为这幅画对王子念具有里程碑的意义。从那一幅画起，王子念超越了单纯的模仿大师原作，而进入到了创作大师作品的艺术新阶段。
悠悠记得一次王子念画伦勃朗的光影阴暗时感叹道：“悲天悯人的伦勃朗！“
那时，悠悠还不大懂子念的意思，直到后来自己开始模仿伦勃朗，才悟到了子念那句话的意思，不过那已经是几年之后的事了。
八 逐梦人
听到此处，我不忘在一旁点评道：“如同绝世武林高手先只是会用所学招式，从那幅画起，王子念这位高手进入了武功自创阶段：随手便可入画，随画家便可自创，当然是依照画家本尊的风格。“
悠悠听后，点头赞许道：“此言不差。“
我再接着问悠悠：“那你现在处于哪个阶段？“
悠悠道：“我再花了两年的时间，才达到子念高仿大师画作的阶段。之后再用一年时间，达到自由创作型高级仿手的阶段。只不过，我做仿手，却与子念不同。“
説道此处，悠悠顿了顿，似乎沉醉在自己的回忆中。我去往自己的茶杯中续了些茶水，催促道：“接着讲。你什么情况？“
“我的情况是，我可以踏入画家的梦中。因为，我是一名逐梦人。”
“逐梦人是啥玩艺儿你还没跟我好好讲清楚呢。“
“你知道一个诗人叫荷马吗?”
“不知道。中都人？“
“就是写《荷马史诗》的荷马。“
“哦！这个知道，学校的书里提到过。“
“《荷马史诗》大家最初以为只是诗人的创作，可是后世有荷马迷依照书中内容，找到了史诗中提及的城市，以及发生的战争，大家才知道原来那诗作并不仅仅是诗作。其中大家耳熟能详的便是为美女海伦而打的一场‘特洛伊之战’。你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我记得我好象还借过那书来读，初中时。忘了是你走前还是走后。“
“我走前。我还是从你那里转借过那本书的。“
“哦！“
“荷马生活的年代距离他所记载的年代有大概二百年的差距，可是盲诗人荷马却可以看到那场战争。荷马其实就是一名逐梦人。“
“哦！“我漫声应了，忙将刚才悠悠提到的逐梦人有关的文字的书拿了起来，悠悠帮我找到那一页，我认真读起来：“逐梦人是上古神人与凡人通婚所生，可以自由来去于现实之境与梦之境，是颇有异能的凡人。”
合上书，我打量起悠悠来，伸手摸了摸她的手，发现比我的凉。便问道：“你是説，你跟我们不是一个物种？”
悠悠白了我一眼道：“我可没説啊。我还是人类好不好！上面不是写着‘逐梦人仍是凡人的一支’。”
关于逐梦人这个话题我实在是好奇之极，于是接着问道：“我曾经看过一本书，説人其实是外星高等生物遗留在地球上的。比如几千年前的人看到那些会飞的人，大概就是外星生物的样子。所以神仙有可能是外星高等生物呢？”
“这个我倒没有研究过。不过依据这本书所记，逐梦人还只是凡人啊！“
“但是上面説是与神人通婚所生的一支。这可就有点奇怪了，既然与神人通婚的，身体中也有一半的神仙血脉。这种跨种族通婚按理説是没有能力繁衍后代的，比如骡子，你们又是怎么繁衍下来的？“
悠悠不耐烦道：“你搞清楚状况好不好，我要説的是一个爱情故事，不是科幻题材好不好！“
我感叹道：“你这身份，一下便与我这种俗人区别开了。按理説你有神人的神性，怎么也没见你才思敏捷、才高八斗啊？”
悠悠再白了我一眼，道：“总有不爱学习的神仙吧！”
我配合道：“是，神仙姐姐，你们的神仙不会是住在英仙座上的外星人吧？”
悠悠认真地説：“还大熊座的呢！”
我忙顺杆往上爬问道：“这么説，机器猫也是你们的人？”
悠悠也回嘴道：“你没完了是吧！这会又改动画片了！“
我连忙説：“谁让你説起逐梦人这个物种来的。“
“不是其他物种，是人类好不好。我説你到底听还是不听？“
”嘿嘿！讲故事的比听故事的心急啊！“
见悠悠面露不耐烦之色，我忙道：“听听听，你接着讲你和王子念好吧！”
九 《祷告的莎斯姬亚》
子念开始独立模仿伦勃朗，他仔细地研究了伦氏的那幅《妓院里的浪子》中伦氏妻子的面孔。然后他开始用伦氏惯用的厚重布光法，将人物的面部大都沉入黑暗中，而突出了那双祷告的双手。
待得画成，悠悠从前后左右仔细打量起那幅画作，赞道：“行家也不一定能分辨出来吧！”
”我已经想好了，给这幅画作定了一个时间，应该是伦氏妻子死后创作的。“
”嗯！怀念题材。你这么一説，怎么突然让我想起苏东坡的一首词啊！“
”什么词？“
”苏东坡的《江城子》，悼念他的亡妻的。
写得是：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子念是第一次听得这首词，他静静立在那里，认真听完，然后口中重复着：“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既然梦中见了，为什么不是欣喜？难道那时的诗人知道自己是在梦中吗？久别重逢，不是应该欣喜若狂吗？”
“是啊！我从来没想过，他重见自己正在梳妆的妻子，竟然不是欣喜而是悲伤。子念，你真是一个感觉敏锐的艺术家。“
“悠悠，有时，我觉得你像一个古人。“
“也许，我们在古时的某个时刻，曾经相遇过。也有一种说法，每个恋人的相遇，其实都是久别重逢。你相信哪种呢？“
“我……”
子念欺身而上，压住悠悠。悠悠向后退了一步，退到了《祷告的莎斯姬亚》上面。空气似乎都快要凝结了，悠悠突然开口问道：“你打算怎么出手这幅画？”
闻言，子念停了下来，沉思片刻道：“编故事你在行，我们可以编个故事，然后再找两个好演员……”
之后子念真的找到了两名表演系的学生扮成情侣模样，那女子扮成急需用钱的末落富二代，为了替自己的男朋友还债拯救一家濒临破产的高科技公司而为自己祖上收藏的一幅名画寻找一个合适的买主。
王子念通过一些地下画廊，联系好了一位买主，然后将要説的话，教与两名表演系的学生。表演系的学生自然是非常兴奋、跃跃欲试。王子念只是告诉他们自己的一位朋友想出手那幅画，可是不愿意抛头露面，因为自己身世显赫，怕惹麻烦，所以找人捉刀。合情合理的解释没有让两位表演系学生感觉那是一次行骗计划中的一环。
买家出现之后，被子念带到了租好的酒店里，那幅伦勃朗的画，也被精心地从一堆包裹着的旧报纸和一些作旧的灰尘里小心地由女演员取了出来。按照子念设计的台词，女演员开始侃侃而谈自己的家事，然后再话锋一转，转到了自己深爱的恋人身上。
”因为他的公司现在面临资金紧张，若无新的资金注入，恐怕就只能申请破产。那样的话，之前联系的几家风投公司，曾经承诺过有几千万美金的资金。如果挺不到那几千万美金的到来就跨掉，实在是太可惜了。所以，我们这笔交易其实只是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如果三个月后资金到位，我们可以赎回这幅画吗？“
买家显然是没有料到卖方还会有这样的附加条件，愣了一下，然后回复道：“这幅画的真假还需要找一些行家来鉴定。我想我们可以先签一份共管协议。我们先将此画存于某银行的保险柜中，需要双方的钥匙和密码才可以打开。一个月内，我需要约几位鉴赏家来为这幅画做做鉴定，而且还有一些化学成分的分析也需要在这一个月内完成。我会跟你们约好时间，到时双方共同取出画作，进行鉴定。当然这期间我会支付你们一笔定金。而鉴定费用由我们双方承担，你们觉得如何？“
三个人对了对眼神，女演员道：“我可以看看你们的共管协议吗？我需要找个律师帮忙看看。”
“没问题。“
一番波折之后，那幅画到了买家手中，买家承诺三个月内，如果卖主想要赎回此画，除了需要退回购画款，仍需支付10%的违约金作为赔偿。
当然，三个月后，卖主没有能力赎回那幅画，那幅画便如此顺利地到了买主的手中。
十 入梦：拉斐尔
“説説你第一次入梦的画家是谁啊？帅哥吗？不会是梵高吧？他可长得有点磕碜。”
”还真不是。对著名画家，你是不是就知道梵高啊！“
”然也！还是你了解我！知道梵高还不是因为他的画太TM值钱了！有什么错吗？“
“没错！是我错了，没教育好你。现在我就开始教育教育你。我第一个入梦的画家名叫‘拉斐尔’！“
”这个真不熟！帅吗？帅吗？“
“还好第一个起点比较高，要不以后我真不敢入画家梦境了。这个画家，就是与米开朗基罗和达芬奇齐名的文艺复兴三巨匠之一。只不过，他英年早逝，37岁就去世了。不过他留存于世的画作真是不同凡响。他的人物肖像画和宗教画都呈现出一种不同凡俗的平静安详。”
喝了口茶，悠悠接着説：“拉斐尔是一个多情的人。“
”你跟他在梦里，干了点啥事？“
”也没什么，就是……聊了聊绘画技巧，以及……以及你慢慢听吧。“
那一天，悠悠第一次，踏入了一个画家的梦境中。她四周看看，看样子那是个勾栏，周围都是些洋妞的窑姐儿，莺莺燕燕聚在一起，好不热闹。而自己，不过是她们中的一员，只是身上的衣裳，虽与她人的色调一致，红黄紫金的缎色，可是剪裁却是中式的款式。在一面大镜前，悠悠立住，打量起镜中的自己，只觉那如古代仕女图一般的女子，立于镜前，只是衣服的色彩绚丽，绝不是中都的色彩。
鸨母説了句什么，一楼的姑娘都涌下楼去，只留了悠悠一人，不明就里的立在楼上，向下张望。门内踏着日光进来一个英俊帅气的男子，他目光温存地环视了一周，给每个姑娘一个礼貌的微笑。鸨母説了句什么，他抬头向悠悠望了过来，那一双美目，停在了悠悠脸上。
悠悠耳听得鸨母对着她説道：“还不快些下来，这位便是我们这里最受欢迎的拉斐尔先生。先生的画可是漂亮得紧，你看他如果高兴，给你画一幅画像，留存于世可不是好。到时你那闭月羞花的容色，便可让后人知晓……”
“原来，是位画家。“悠悠心下暗道。而此时拉斐尔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悠悠身上。悠悠被拉斐尔看得有些面红心燥，心下暗道：“他这是看着我吗？他的目光，竟然如此多情！让人真真是情不自禁，就会爱上了他。”
鸨母牵起悠悠的手，将她拉至拉斐尔身前。悠悠在拉斐尔面前以中都之礼福了一福，説道：“先生，小女子自中都而来，此地风情还不大熟悉，不周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中都！姑娘来自古老的东方。您可真是纤细柔美啊！“
説着话，拉斐尔牵起悠悠的手，行了一个吻手礼。悠悠虽然还不惯这外邦的礼节，不过已无初入此地时见此礼的慌乱。她待拉斐尔吻完，便轻轻抽回了她的手。
拉斐尔对她説道：“美人儿，你可愿意陪我作画？”
“小女子不才，也会用中都所学之法作画。此处的画作，与中都迥异，我自也心下好奇。若是先生愿意让小女子在一旁观看，那是再好也不过的了。“
拉斐尔闻言大喜过望，忙与鸨母道：“丽迪亚妈妈，现下便让这个美人随我去了吧！正好那大户齐廖尔逊家夫人的肖像画还未完工，他催我催得紧，若是有这个美人陪着，那我想必可以一日千幅了。”
鸨母笑道：“我的爷，您要招我们的小甜心，我自然是没有异议。只是这外出又是另外一个价钱了。“
“价钱你不必担心，我何时短过你银钱？“
鸨母闻言，自是大喜过望，忙吩咐了一个机灵的小厮好好跟着侍候悠悠。
悠悠陪着拉斐尔作画，她在一旁细心看着拉斐尔如何运笔，如何着色。拉斐尔一面作画，目光不时向她瞟过来。突然拉斐尔问道：“美人儿，你可会唱歌？”
悠悠笑道：“自然是会的，只是，我却只会些中都歌曲。现下还未学会此地的歌曲。先生可还想听？”
拉斐尔道：“中都的曲子，那是再好不过。那些异域的风情，最是动人。“
説着话，那一旁的小厮已经将一把琵琶递给了悠悠，悠悠用纤细的手指滑过那弦试了试音，那些音符如流水般淙淙从她指尖淌了出来。
悠悠轻声唱道：
衣服皱褶里的光泽，
将她眼光点亮，
画笔轻轻挑过，
那一抹桃红的唇色。
别用那如水的目光
来荡漾我的心房，
不愿成为你的过往
几日就被遗忘。
她目光轻轻越过，
繁花开成的河，
那颊边的微酡，
是你躲不开的失落。
别用那如波的目光
来敲打我的心房，
不愿成为你的过往
几天就被遗忘。
——《目光：拉斐尔》
待得悠悠唱完了，拉斐尔问道：“真是缠绵悱恻的一首曲子，只是不知，曲中唱的何意？”
悠悠解释道：“是一个女子唱给一位心仪她的男子，告诉他不可以只爱她几日。那女子要一份天长地久的爱情。“
拉斐尔目光温柔地望向悠悠问道：”美人儿，你是在提醒我，不能给你一段天长地久的爱情吗？“
”先生倒是多虑了！我们勾栏中人，哪里敢奢望这个？天长地久的爱情，本就是文人诌出来的，除非爱了当下就死了，不然，谁又能保天长……地久呢？“
”美人儿所言不虚。“
”先生画里的人儿，真是漂亮。那些美丽的人儿，看起来真是多情。怎么可以画成这样？“
”心中有爱，自然就可以。美人儿，你看，这天地山川和里面的飞禽走兽，还有我们活在世上的人儿，无不是应了情而生的。那些浑浑噩噩的动物，也是两情相悦，便厮守在了一处，与我们人并无不同。每一物、每一人都是情浓之后、缠绵之下的产物。就算日后情淡了，变了，那曾经的当下，也是无论如何不可推诿的。“
”应情而生！先生真真是个多情种子。难怪眼中所见，便应在了手下之画作中。我们中都作画，却不是如此。“
説着话，悠悠坐在拉斐尔身旁，拾起他的画笔。拉斐尔拉过一张白色的画布，悠悠蘸着黑色的颜料，用枯笔勾勒了一座山、山脚下几杆修竹和门前伫立着的一位佳人。
拉斐尔看着悠悠的画，点头赞道：“中都画法确实不同。不过这种画法于我们而言，却似孩童作耍一般。“
説着话，拉斐尔拖过悠悠的手，用自己的手握住，然后轻轻画了起来，不一会，一个漂亮的苹果便出现在画布上。
悠悠抬起眼来望向拉斐尔，问道：“你可以教我吗？“
”自然！美人儿如果你愿意学，只管来我这里。“
“你的意思是説，你在梦中跟拉斐尔学画？“
”是啊！“
”哇！太酷了！怎么做逐梦人？“
”血统……“
”基因技术还没进步到那步吧？“
”应该没到。“
”那这么説我此生是没机会了？“
”目前看来，是有点玄。你想做逐梦人，做什么呢？“
”跟帅哥谈谈情，上上床啊！“
”你就这么点儿已婚妇女的出息啊！“
”要不，穿越到未来，看看哪支股票赚钱，看准时机，然后再回来……“
”打住！幸好你不是逐梦人。“
”后来呢？你们做逐梦人，是学一次就成吗？“
”当然不是，这种梦跟下雨似的，也不是天天都有的。有时心中所想并不能唤出它来。有时不经意间，它又浮了出来。所以拉斐尔，是我用了三年光阴，才在梦里学了个囫囵。“
”哦！这样啊！那你这个雨是北方的雨，要是搁聚川或是南地水乡，就不同了。你第一次入梦，是什么感觉？“
”觉得那都是假的。直到，我醒来后开始用梦中所学的技法作画，才发现那些技法是真的。这事儿是不是很神奇？“
”确实挺神的。子念怎么看呢？“
”他第一次见我用拉斐尔梦中教授的方法作画，惊呆了。“
”我虽然不懂画画，也可以理解他当时的心情：这技能太不让人平衡了。“
”所以基因这事吧，真是挺奇怪的。“
”后来呢？“
”后来我们二人就这样，一个入梦，一个凭实力。“
”我是説后来你还入过谁的梦？“
”赵孟頫。“
”中都人吗？我怎么也没听过？“
”不是圈子里的人，倒也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