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丝绸之路---受益匪浅的东方种植
八角微笑道：“你说的不错。数千年来，西方人一直在不断地感知中国，一直对这个东方的古老大国非常感兴趣。这种好奇心是贯彻始终的。”
小武问道：“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恐惧吗？是战争的原因吗？西方人说的‘黄祸’，都是从中国而来？”
八角笑了笑，道：“自古以来，战争、通婚、通商，就是域间交流的三大方式。但是丝绸之路实在过长，中国和欧洲这两端也实在过远，战争和通婚这两个因素虽然也有，但总体上影响还是比较小的。”
“不过，通商的因素影响却是非常大的。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世界工厂。中国的货物，以丝绸和瓷器为代表，源源不断地从中国运往欧洲、北非，不论哪朝哪代，基本上没有停止过。”
小武又问：“那么中国跟欧洲买什么呢？我的印象中没有什么西方的大宗商品是中国的必需品。也就是说，中国一直是货物输出国，永远是贸易顺差？”
八角笑道：“不见得永远是，但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事实上，即使是欧洲人开发了美洲，开采了金矿，最后他们运回欧洲的黄金白银，又逐渐集中到中国来了。”
小武讶道：“那么西方人怎么办？贸易是双向的。难不成他们只从中国买东西回去，却让驼马和船只空着来中国吗？”
八角捻须道：“要找到一个在中国长期畅销的物产，同时又是中国所不能制造或生产的，恐怕极难。只有清朝末年的中英鸦片贸易，才一度导致了中国总体上的白银外流，并且还引起了一场战争。”
小武点了点头，道：“嗯，鸦片战争就是这么发生的。那么，难道你认为中国唯一难以制造的东西可能是毒品，这才是西方所强过中国的地方？”
八角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事实上中国人的模仿能力、学习能力极强，以前时代的高科技产品也不多，毒品根本不难种植和仿造，只是法律上不允许。例如，鸦片来自于植物罂粟，中国当然也可以种植---如果不明令禁止的话。”
“而说到种植业，历史上西方人曾经运来许许多多的新物种来同中国人交易，但很快就发现中国人也能种植同样的作物，导致这些贸易难以为继。”
小武疑惑道：“比如说？”
八角哂笑道：“那可就太多了！用吃的植物打几个比方---早先西方人运来了胡椒等作物，但是很快中国人也能种了，于是中国就多了很多种调味品。后来西方人又带来了土豆和其它薯类---那是在宋朝的时候，结果中国人不但能种，而且还大规模的丰产，导致宋朝在狭小的土地上，竟然能够养活比以前同等规模大小的王朝多一倍的人口。”
小武吃了一惊，道：“原来引入土豆对中国的人口数量竟这么重要？这个意义极大呀！”
“不过既然中国人自己也能种土豆了，西方人依然没法子持续做土豆生意？ ”
八角点头道：“为了同中国持续贸易，不仅仅是土豆，事实上西方人几乎将全世界的植物种子都运过来了：比如‘红嘴绿鹦哥’---波斯来的菠菜；比如‘墨西哥的火焰’ ---南美来的辣椒；比如‘恒河的根’---印度来的莲藕、‘天竺鸡蛋果’---茄子。此外还有西红柿、大蒜、生姜、芫荽、荸荠等等无数蔬菜，但很快中国人就都能种了。”
小武身躯一震，道：“等等，你是说，这些蔬菜全都不是中国土产的？其中还包括辣椒？我最爱吃辣的了！”
八角微笑道：“当然了。辣椒是五六百年前，从墨西哥经欧洲和阿拉伯人之手辗转传入中国的。事实上，中国古早的土生蔬菜几乎已全被外来物种所消灭和替代，只除了大白菜（Chinese Cabbage）这一中国原生蔬菜活化石还依然幸存。”
小武愣了半晌，犹豫道：“我一直最爱吃川菜，若是古代的中国连辣椒都没有，真不知道川菜厨子是怎么做菜的额！那个川菜的历史不是号称有千年以上吗？难道是假的？ ”
八角呵呵一笑，摇头道：“川菜的历史不见得是假的---只是最初的川菜是根本不辣的。等明朝之时有了辣椒，川菜这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小武长出了一口气，叹道：“原来还有不辣的川菜呀。没想到中国古代同外国的互动影响如此深远！”
见小武紧锁的眉头展开了一些，八角不禁莞尔一笑，道：“给你一张外来作物总表看看吧，免得你还是猜疑不定。”
说罢，八角大袖一挥，一张白纸便又飘飘摇摇的从袖筒中飞出。小武连忙上前一步，双手接住，定睛一瞧，正是一张域外作物传入中国的总表。
图表 6域外传入中国的主要作物列表
表格里至少包括了常见粮食作物2种、油料作物3种、蔬菜19种、水果7种的名字，以及其原产地。小武看了半晌，觉得难以置信，但又知道八角不会骗他，只得长叹一声道：“几乎就没有剩下几种常见农作物是中国原产的！要是连这些粮食、蔬菜和水果都没有，天知道古时候的中国人到底吃些什么？”
八角捋须呵呵笑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中国原产的一些作物，如果营养、味道、产量、挣钱比不上这些外来作物，那么农民们就会逐渐选择不种植了。时间久了，市场上的主要粮食、蔬菜、水果、油料就被替换掉了，这或许是农产品必然的更新换代吧。”
见小武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八角又捋须微笑道：“其实也没什么，这张图表正好可以说明、中国自古以来就是对外开放的嘛。丝绸之路不但对西方有很大益处，东方受到的益处也很不小呀。显然，丝路沿线各国都是互利互惠的！”
小武又抬起头来：“这些域外作物，传进中国，大概都是在什么时候？”
八角笑道：“我没有一一去记它们传入中国的时间，但这表中有近一半的粮食、蔬菜、水果的种子（二十余种）是汉朝时张骞出使西域之时，首次带回中国的。”
小武咋舌道：“怪不得人说，张骞出使西域是伟大的壮举！在他以前，有很多东西都是汉人没见过的。相对而言，说不定还是匈奴人更加见多识广，因为他们的地盘东西跨度很大！”
“我以前不明白、张骞为什么会被汉武帝封为‘博望侯’！……本以为他只是一个忠于汉朝的使者嘛。原来他真是知道和见识过极多的外国好东西，还带了不少回来！果然足够‘博望’，真是让汉朝时的中国人大开眼界！”
八角赞同道：“张骞首次沟通西域之壮举，被史家称作是一场‘凿空之旅’！---这个意思就是说，在汉朝的地图上、那些原来都是两眼一抹黑的区域，终于被张骞给凿穿了---让中国人的眼睛看到了亮光，首次看清了世界！”
小武连连点头，道：“没错。在那以前，这个世界让巨大的匈奴地区给罩住了，导致汉人对远方是啥都不知道，其实别人的土地上也是有不少好东西的。”
八角点头道：“这也体现了汉武帝的意志。刘彻的求知欲是非常旺盛的，而且有坚定的开放思想。比如，他让张骞去大月氏国寻找矿石和冶炼方法，目的是为了锻造出比匈奴人更加锋利的刀剑。”
小武附和道：“我还记得‘天马之战’，就是汉武帝让李广利大军去中亚西征，从而弄回来几千匹‘汗血宝马’。只要能够找到好马、以便改良中国马的品种质素，我想汉武帝是绝不介意它是从哪里来的。不错，这的确是广阔开放的心胸！”
八角点了点头，笑道：“好戏还要做全套！不光是良马来自大宛，而且汉朝同时从西域引入了苜蓿、葡萄。苜蓿最初就是用来喂马的---以防止中亚马到了中国后水土不服，不吃本土饲料，那至少还有来自故乡的苜蓿可以吃。另外，军人出征打仗之前，最好喝点葡萄酒，以鼓舞士气！”
小武连连点头，笑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喝完葡萄酒，就可以挥刀上马，冲锋杀敌去也！”
八角微微一笑，解释道：“汉朝的时候，粮食酒的酿制工艺并不发达，损耗往往很大。所以在农作物并不丰收的年份，朝廷经常禁止酿酒---所以稍微好一点的粮食酒，只有达官贵人喝的起，普通士兵和百姓都是没有份入口的。”
小武恍然道：“原来如此！所以还是外来的葡萄酒成本低廉、更加大众化一些，能够进入千家万户，让大多数军人、百姓都喝得起！可见，改革开放从来都是能够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呀！”
八角欣慰地看了看小武，道：“很多视野狭窄、固步自封的人就看不到这一点，所以历史上并没有多少人真正明白、张骞让中国人睁开眼睛的意义。”
“反之，很多人只是想强调汉武帝穷兵黩武，于是人云亦云地否定其政治意义和深远影响，所以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由此，凡是能够体现汉武帝的意志和为此目标努力的人士和行为，他们一律抹黑！”
小武连忙道：“我明白，我明白！其实必先有汉武帝这样的领导，然后才会有张骞这样的实干家！不然的话，他前去出使西域，历经了19年，九死一生，哪里还会坚持？更何况张謇在出使当中、已经在匈奴成了家，有妻有儿万事足，又怎么还肯回来？”
八角又捋了捋胡子，笑道：“以前我曾为张骞写过一首纪念小诗。今儿个高兴，就给你看看吧。”
小武笑道：“非常乐意欣赏大作！”抬手就接住了八角袖筒中甩出的两张白纸，低头细瞧，其中一页正誊着一首五言律诗：《忆张骞》。
《忆张骞》
八角
汉使凿西塞，
鸣沙渡胡尘。
驼铃悠远处，
回首山万仞。
艰辛二十载，
崎岖变坦程。
亚欧有大道，
开端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