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十月七号那天早晨出门时发觉晨风有点凉,于是我决定回屋换身衣服。
我对衣服的要求不高,但一定要符合我的心意,所以每次逛商场我几乎都是空手而归,因为即使走遍了所有的服装店,也很少会出现能令我满意的那件,即便,那些衣服多么华丽。
我对衣服是有感情的,就像对人一样。
别人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而我却是人不如故,衣亦不如故。
这便导致了我的衣服很少、也很旧,总数不超过三套。然而衣服虽少,却未尝不是件好事,至少在换衣服上我比别人少了几分挑选上的纠结。
这次,我换上的是一条泛白的破洞牛仔裤、一件长袖纯白体恤,如我的人一般,简单,却又不单纯。
从我家到王叔家有小半个公里,行至半途时遥遥听闻唢呐声阵阵,还有此起彼伏的人群喧闹声。
我心想,看来来的人还不少啊!
我冷笑着摇了摇头,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
我来到王叔家的小院外,见到里面挨肩擦背挤满了人,一眼望去,这小地方倒的确是人山人海。
我大踏步走了进去。
王叔穿着一件喜庆的红色西服站在门口迎接宾客,手中捧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些瓜子糖果和饼干。我走到他身旁时,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道:“恭喜王叔。”
说话时,我瞥眼看见他衣服口袋上插着几个厚厚的红包,不知是否有意而为。
王叔看了我一眼,笑着说,“呵呵,小枝来了,快进去坐吧。”
我假意摸了摸口袋,笑了笑说,“不好意思王叔,我出门得匆忙,忘记带了。”
我没说忘带什么,但他显然明白我的意思。
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继而变得尴尬,我忽然有种快意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我承认,这是我从王叔脸上见过最精彩的表情,不过可惜的是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从他脸上见到过那样好看的表情了,如果让我知道这个表情这么稀有的话,我兴许会拿出手机来跟他合张影。
我进屋后,坐在厅里啃着瓜子,听着身旁一群大妈在七嘴八舌的唠叨着些无趣的八卦事。
比如:
“刘婶儿,你不是见过那新娘吗?漂不漂亮呀?”
“那还用问,老漂亮了。你不知道,那脸蛋儿,可有多水灵。”
“二狗这小子真有福气,能娶到这么漂亮一个媳妇,我儿子就没指望。”
“你也不看看人老爹多有钱,连汽车都买了,咱儿村上哪个能比?”
“唉,不过二狗这孩子也好,人老实,又勤快,关键是干活还有力气。”
听到这里,我心中冷笑连连,很想出言嘲讽几句,但最终我没有开口,因为,这不符合我的性格。
于是,我决定转移注意力。
这厅上除了一群闲聊的大妈,就属客厅上摆着的那一张八仙桌最为显眼。这桌上正中摆着一些果盘,旁边是两根尚未燃起的大红蜡烛,大概是用于稍后拜堂时点燃。
我盯着那桌上的蜡烛看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心想看来这里虽然人多热闹,但也不怎么有趣,跑来这里过生日似乎不是明智之举。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都快睡着了,姗姗来迟的新郎和新娘终于双双踏入了门口。
旁边一群大妈大婶和一些小屁孩顿时就跟没见过女人一样,激动得就差跳起来了。随后各种俗不可耐诸如“新娘好漂亮、新娘好标志、新娘好白、以后我的新娘是不是也这样漂亮”的话语便纷纷冒了出来,一股脑的都钻进了我的耳朵,只听得我脑瓜疼>_<。
我抬眼看了一眼新娘,五官端正,但脸上浓妆艳抹,实在看不出来原本肤色如何。
我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继而转到二狗子身上。虽然都结婚了,但他还是跟以前一样,一副憨相,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新娘,嘴上挂着我所熟悉的傻笑。
我看见他这样子,不禁对他有些同情。
不知道他是否可以承担得起作为丈夫以及父亲的责任。
二狗子的成亲仪式很简单,几乎是依照着古代的那一套来,燃烛、上香、拜堂,送新娘入洞房,随后新郎出来敬酒。
二狗子人确实不错,虽然我不喜欢他父亲,但并不影响我对他的情谊。他性格憨厚老实,对待妻子是不会三心二意,但倘若他这性格一直不改,哪天他老爹倒下了,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现实社会上,他很有可能会举步维艰。
所以当他来向我敬酒的时候,我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狗子啊,一晃十几年过去了,现在你也结婚了,哥就送给你几句话,以后不要对每个人都那么好,当有人叫你帮忙做一些辛苦费力又没好处的活时,你要学会拒绝,以后对自己好点,也对你老婆好点。”
我不知道我这意味深长的一番话他到底听懂没有,我只看见他脸上挂着那一如既往的憨笑,一个劲的给我敬酒。
唉,看来他真是醉得不轻。
二狗子已经得到了属于他自己的幸福,至于这幸福能维持多久,已不是我需要关心的问题,我应该想想我自己。
你给我的感觉依旧那么模糊,我该去哪里寻找你呢?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因为我把答案都丢给了等待。
离开婚宴后,我将那喜庆与热闹都扔在了身后,一个人默默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十月的风不冷,仍然带着几分秋的萧瑟与伤感。至少在我们南方来讲,便是如此。
也许人生的路是漫长的,因为它留给了我们选择的时间与机会。
离开是选择,也是必然。
从降生伊始,我在这个小村子里,呆了整整二十三个年头,虽然算不上是腻了,但人不能总待在同一个地方,不是么?
人生很短,而我想要看的风景很长,我想要追寻的目标很远,所以,我不得不告别故乡。
放不下的牵挂,不过亲人而已,但他们注定不能陪我一辈子,我总得尝试一个人去习惯孤独,因为以后我要走的路,很远。
离开了父亲的怀抱,我于次日清晨六点整,带着父亲沧桑面容上的殷切盼望,踏上了远方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