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情感]|遗嘱 (过敏)

关键字: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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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睁开眼睛,手摸了摸平坦的肚皮,孩子已经没有了,眼泪慢慢从眼角流出来。

卧室门虚掩着,我口好渴,刚要起身下床,却听到了继父和婆婆在客厅的说话声。老房子隔音不好,我能清楚听到客厅的声音。

“怎么搞的,就出去一下,肚里孩子就没了,大夫说她以后很难怀孕了。”

“那怎么办,让家栋和她趁早离婚吧!”

“你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外面传来门铃声,陈家栋下班回家了。我闭上眼睛,轻轻翻身向内,假装自己还在沉睡。

“你们说话小点声,我外面都听得见。”陈家栋一边换鞋,一边不耐烦地冲客厅嘟哝一句。

有人推开卧室门,又把门掩上,“她还睡着呢”,是婆婆的声音。

吃晚饭的时候,继父、婆婆和陈家栋谁都没有喊我。虽然又渴又饿,但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脑海里回荡着继父和婆婆的对话。

等陈家栋在小卧室睡觉后,我下了床,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找了些面包和牛奶,狼吞虎咽吃了下去。

回到床上,手术后的不适感一阵阵向我袭来,但头脑却异常清醒。

七岁那年,研究所发生了一次实验试剂泄漏事件,造成爆炸。爸爸在爆炸中去世,妈妈虽然抢救过来,两条腿却不能走路,只能坐上轮椅,日常起居都需要人照顾。

从医院回到家,妈妈变得很暴躁,稍不顺心就摔东西,手边够着的东西,不管什么,抓起就扔。我常常躲在桌子下面,一边瑟瑟发抖地看着妈妈,一边大声哭。

研究所领导给妈妈找了几个保姆,都因为忍受不了她的脾气,干几天就离开了。

后来不知道是谁开玩笑,让领导给妈妈找个男保姆,最好身强力壮,模样好看。

烧锅炉的临时工陈师傅,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这事,他找领导,提出照顾妈妈,所里领导正发愁,就同意了。

他第一次来我家,刚说明来意,妈妈就抄起手边一个茶杯,向他扔去。他灵活躲开,杯子碰到墙上,摔得粉碎。

我以为他会转身离开,但他却一把抱起妈妈,把她扔到床上,妈妈挣扎着,他双手牢牢固定着她的手臂,俯身看着她。

开始妈妈骂他,让他滚开,但过了几分钟,妈妈平静下来,他把妈妈抱回轮椅上,我看到妈妈脸上有种奇异的红晕。

陈师傅开始照顾妈妈,买菜做饭,甚至给妈妈洗澡,妈妈不再发脾气,乱摔东西。

过了几个月,妈妈给所里领导打电话,要和陈师傅结婚。所里领导研究了几天,同意了他们的结婚申请,陈师傅成了我继父。

婚后一段时间,继父对妈妈和我特别好,家里常常传出笑声。过了半年,妈妈找所里领导,帮继父把临时工转成正式工,还给他换了一个轻松的岗位。

2

这样的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四年级开始,继父让我上寄宿学校,妈妈不同意,他们在家里吵了一架,东西扔了一地。

我还是去了寄宿学校,学校离家很远,只能一个月回家一次。

每次回家,我都看到妈妈越来越瘦,精神也越来越萎靡,妈妈生前最后一个月,只能躺在床上,轮椅都坐不了。

有次回家,妈妈喊我坐她身边,她握着我的手,眼眶里充满了泪水,她的手冰凉,继父在旁边一直默默盯着我们。

再见到妈妈,她安静地躺在太平间,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追悼会上,继父给其他人解释,妈妈吞咽功能出了问题,吃不下饭,我看到一些人鄙夷的表情。

妈妈尸骨未寒,继父就把家翻新了一遍,他把旧衣物和书籍都当废品卖掉,家具也换成新的。

半年后,继父再婚了,继母还带了一个比我大一岁的儿子。他们婚后没多久,这个儿子就改名叫陈家栋。

继父以我住宿为理由,把我的卧室给陈家栋住,我回家只能睡没有窗户的杂物间。

虽然我每天都小心翼翼,但继母经常对我指桑骂槐,陈家栋常常偷偷观察我,如果我和他对视,他就转过脸。

初中毕业,继父不想让我念书,妈妈生前好友廖阿姨,带我找研究所领导,领导出面找继父谈话,我才得以继续念书。

陈家栋读书一般般,勉强考上个专科,毕业后,进了研究所下一个二级单位工作,听说谈了一个女朋友。

我研究生毕业后,回研究所工作。我搬到了单身公寓,节假日我宁愿一个人,也不愿回家。

有一天,继父突然跑到我办公室,说继母做了我爱吃的菜,让我务必回家吃晚饭。我本能要拒绝,但办公室其他人都看着我,我不想让人说闲话,就答应了。

饭桌上,继母对我嘘寒问暖,陈家栋更是一反常态,一会给我盛汤,一会给我布菜。

继父喝了几杯酒,红着眼睛,说这些年对我关心太少,说着说着他眼睛还泛起泪光,我脑子有些懵,迷迷糊糊的。

吃完饭,继父让陈家栋送我回公寓,一路上,他沉默着并不说话。

也不知道风言风语从哪里开始,研究所的人都说陈家栋在追我。竟然有人说这样挺好,亲上加亲。为了逃避这些,我外出学习了一段时间,希望流言自行消散。

半年前,我学习结束,回来上班。继父又让我回家吃完饭,吃完饭,头晕得厉害,陈家栋送我回公寓。

这次他进了屋,强行脱了我的衣服,和我发生了关系。事后,我一直在哭,他跪地求我,说是真心喜欢我,才情不自禁。

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无奈接受了他,领了结婚证,继母变成了婆婆。

我怀孕的事,让继父喜上眉梢,他让婆婆对我多加关照,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我甚至产生了错觉,感觉以前我误会他们了。

今天早上出门买菜,为了躲避一辆电动车,我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当时就昏过去,到了医院就开始大出血,医生说是胎盘脱落,做了清宫手术。

3

有个猜想逐渐浮现出来,继父和婆婆本就是夫妻,继父为了转正式工,才照顾我母亲,并和她结婚。母亲死后,他再婚的对象就是他原配,带来的孩子就是他亲生儿子。

陈家栋和我结婚,有什么目的?我竭力思索,但没有半分头绪。第二天早上,陈家栋上班去了,继父和婆婆又来到我家。

婆婆推开卧室的门,让我起床吃饭。我不动声色,虚弱地点点头,演戏,我也会。我去餐厅喝了点汤,一副任由他们摆布的模样。

继父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地抽着烟。他们走后,我戴上一次性手套,把烟灰缸里的烟头收到干净的密封袋。

陈家栋下班回家,吃完饭后在小卧室打游戏,我跟了进去。

婚后,他以我怀孕为由,一直和我分床睡。我从后面抱着他,脸埋在他脖颈,开始流泪。

他明显有些慌,想挣开我,我却抱得更紧,我能感觉他身体一直僵硬地绷着。他终于拍拍我的手背,我适时停止了抽泣。

“老公,都是我不好,你不要怪我!”

我的声音呜咽,语气可怜又无辜。

“我不会,我怎么会。”

他明显不耐烦了。

“老公,你指甲长了,我去拿指甲钳,帮你剪剪。”

他接过指甲钳,剪了指甲,抖落到脚边的垃圾桶,垃圾桶套着我新换了垃圾袋。第二天,他上班以后,我从垃圾桶里收集了陈家栋的指甲。

我在网上下单了DNA亲子检测,烟头和指甲邮递到检测中心,检测报告一周后发到我的手机上,陈家栋和继父是如假包换的父子,我先前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我紧紧攥着手心,手心渗出血丝,我都不觉得手掌疼,可我的心痛,可怜我妈妈落到继父手里,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我怒火中烧,恨不得冲到外面,揭露继父的真面目,我在卧室转着圈,像个困兽一般。

“冷静!冷静!他们还有什么阴谋?”我低低吼了一声。

突然,我想起廖阿姨。

当年是廖阿姨出手相助,我才能继续读书,也许廖阿姨知道些内幕。

廖阿姨已经退休,我去她平时跳舞的广场等她。她跳完舞出来,我拦住了她。

“您好,廖阿姨。”

她愣了一下,仔细地看了看我的肚子 :“听说你流产了。”

我点了一下头,带廖阿姨来到一间茶室。

“廖阿姨,您怎么看我继父这个人?”

她抬起眼,看了我一下:“你怎么这么问?”

我打开手机,把DNA亲子检测报告给她看了看。看完后,她叹了一口气。

“唉,杨工真是被他蒙蔽了。”

廖阿姨喝了口茶,缓缓提起往事。

4

我和杨工关系很好,她不光是我的师傅,没出事前,我们也是好朋友。

杨工和陈师傅结婚后,我就很少见到她。一次,她打电话,让我去家里,有些图纸她要交给所里。

我进门后,陈师傅又是给我倒水,又是削苹果,还说留我吃饭。当时,我还以为杨工找了一个好人,后半生有了依靠。

偏偏那天没有酱油了,杨工让他去买酱油,他有些不情愿,后来还是去买了。等他出了门,杨工让我从窗口看看,他是不是已经下了楼。

我从窗口看见他走向小卖部的背影。

杨工拉着我的手,郑重其事地告诉我,陈师傅和她结婚是别有用心,如果有一天,她死了,希望我能关照一下你。

她从一个不起眼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长方形首饰盒,里面是黑色天鹅绒衬着一根项链,一对耳环,看着非常华贵,我不要。她坚决让我收下,我再三推辞,她都要急哭了。

听到陈师傅进门的声音,我赶紧把首饰盒塞到包里图纸中间。

陈师傅进门后,看了看我们,没有说话,继续到厨房里忙活,但我的心都快跳出嗓子,他的眼神很可怕。

那天,陈师傅极力挽留我吃饭,虽然杨工旁敲侧击说米饭可能不够,但是他还是挽留我吃饭。

吃完饭,陈师傅去刷碗。杨工给我使眼色,我趁你继父在厨房,拿起包匆匆出了门。

我前脚刚进门,陈师傅后脚就敲门。我舍友开了门后,他发现宿舍不止我一个人,讪笑着说他敲错门了。

我越想越不对劲,就把首饰盒打开,除了精美的首饰,没有发现其他。

后来我把首饰拿出来,摇摇盒子,听到有异常的声音,在天鹅绒夹层后面,我发现了一封信。

这封信已经贴好邮票,写好地址,还用铅笔淡淡写着“帮我邮递”。

第二天一大早,我都没敢把信投到研究所邮筒,而是去了城里的邮局,直接把信交给了柜台。

在研究所门口,陈师傅等着我。他一直问我,他买酱油时,杨工都和我说了什么?她给了你什么东西?这时,我才意识到,我刚才把信邮出去是多么明智。

杨工去世后,虽然大家都猜疑,她是被虐待致死,但没有真凭实据,也只能背后议论。

后来陈师傅再婚,大家看见孩子,都说他再婚的妻子是原配,带的孩子是自己儿子。

有一次,有个人在他面前开玩笑,陈师傅抄起木棍就打过来,那个人流了一头血,大家再也不敢提了。

后来我听说他不让你继续念书,我想起杨工的话。

我也没有能力管,就只能找研究所领导,好在研究所领导念及你父母的贡献,出面找了你继父,你继父有所忌惮,才没让你失学。

5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廖阿姨有些累了,她停顿了一下,睁大眼睛问我。

“一诺,你为什么要嫁给陈师傅的儿子啊?”

我苦涩地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她。

继父回头找我,可能和这封廖阿姨当年邮递出的信有关。

陈家栋最近被调到外地项目上班,这是老天给我的绝好机会。

我买了一只大容量录音笔,调试好了以后,藏在继父和婆婆楼下家的沙发下面。

等了几天,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直到这天,我打开手机,听录音笔传来的音频。

“家栋说,他想和许一诺离婚,和赵娜结婚,赵娜怀孕了。”

“现在还没有拿到杨清的遗产,家栋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遗产,遗产,也许根本就没有呢?”

“你不要乱说,我亲耳听律师说杨清有很多钱,我还问他,杨清的配偶能不能分,律师说杨清有遗嘱,遗产只能按遗嘱处理。”

“杨清都瘫痪了,她什么时候立的遗嘱,怎么给律师的?”

“我也很纳闷。”

“赵娜的孩子怎么办?”

“现在添什么乱,让家栋不要和赵娜来往了。”

“那可是亲孙子啊!”

“杨清的遗产,有很大一笔钱,有了钱,家栋挪用的公款就能还上,有了钱,家栋什么样的女人不能找。”

“家栋挪用公款,还不是给你炒股用了,早让你不要炒了,你就是不听。真是太委屈家栋了,娶了许一诺,我看见她就想起杨清。”

“我当年为了你们娘俩,白天给杨清端屎端尿,做饭洗衣,晚上还要伺候她舒服,我委屈了吗!”

“你终于承认你和杨清睡觉了。”

“都多少年了,你还纠结这个,真是蠢婆娘,我不睡她,她能和我结婚,能让我转正吗?”

“许一诺流产的真不是时候,最近给她好好调养身体,让她做试管,有了孩子,她就不可能不管我们。”

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

陈家栋利用职务之便,挪用公款让继父炒股,股市低迷,继父的股票被套死,陈家栋需要尽快找钱填补挪用公款的亏空。

不知道继父通过何种途径,得知我妈妈留给我遗产,为了遗产,开始给我演戏,表现他的愧疚,还让陈家栋追我,和我生米做成熟饭,逼我就范,这一对卑鄙的男人,不愧是亲父子。

遗嘱,它在什么地方?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廖阿姨又找到了我,她拿出一个首饰盒交给我,我知道这是妈妈当年装信的首饰盒。

“廖阿姨,我妈妈给您的,您就留着,我还要感谢您当年的帮助,要不然,我不可能念大学。”

廖阿姨眼角有隐约的泪花。

“我知道他们一家的真面目,我不会再做错事了。”

廖阿姨打开首饰盒,从里面拿出一个泛黄的纸条。

“我把信封的地址抄了下来,你上次找我,我没有想好要不要给你。”

6

根据廖阿姨提供的地址,我找到了律师事务所。律师把遗嘱交给了我,并对我这么晚才来表示诧异。

看完遗嘱,妈妈所有财产由我继承,但继承权在我满25周岁才生效。

去年我25岁生日前几天,律师事务所派人找我,在研究所小区转悠时,遇到我的继父,他们给了继父律师事务所的名片,让他转交给我。

继父猜测我妈给我留下大笔遗产,他在股市上大亏,开始打遗产的主意,用他卑劣的人生经验,指使陈家栋追求我,强迫我和他发生关系,并和我结婚。

他们企图通过婚姻掌控我,然后得到遗产,继父打了一手好算盘!

妈妈遗嘱上的物品放在银行的一个保险箱,律师交给我一个银行保险箱业务协议。我拿着协议,去了银行,银行的业务经理告诉我,这个保险箱只能用密码打开。

我试了我的生日,母亲的生日,父亲的生日等等,密码均不对。银行的经理遗憾地看着我,我冲他笑了一笑。

“没关系,我相信我会想起密码。”

冥冥中,我想起爸妈出事的那天,是个周五,他们说好周末带我去划船。

我深吸一口气,输入事故当天的日期,保险箱门打开了。

里面除了存折和专利协议,还有一个铁盒,铁盒里装着一个笔记本和一些玩具,还有一张照片,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合影。

笔记本是爸爸妈妈写的日记,大部分内容是关于我的成长。玩具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布娃娃和一个玻璃球,看着这些物品,我哭得喘不上气。

我把照片和铁盒放回原来的保险箱,又新租了一个保险箱,把其他的物品放了进去。

处理完银行的事,我又回到律师事务所。当我给律师听了继父和婆婆对话的录音,他们露出愤怒的表情。我请求他们帮我演一场戏,他们答应了。

没想到,赵娜会打电话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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