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碎

像是做了一个无聊而冗长的梦,梦见另一个我,却又因为那个我太过陌生,而不敢确定那是我。醒来,发现出了一身的汗,粘糊糊的难受。

听见寝室里微小的声音,我的意识还没完全清醒,盯着天花板出神。即使不伸头去看,也知道寝室现在的状况——八人的寝室已经走了六个人,还有一个人站在阳台外洗漱台边对着镜子化妆。那个人就是万霜。

万霜化好妆,走到我床边,拍了拍我的枕头,“我先走咯,你别迟到啊”。

我没回应,听见轻声关门的声音。没听到响彻校园的七点准时播放的校歌,所以时间应该是6点50左右。手在被窝里摸索一阵,拿到在我睡梦中被踢到床角的手机,打开,06:53,没有短信未接,理所当然。

我仍然盯着天花板,等着七点的广播响起。享受着一天里,最为舒适的几分钟,觉得自己能这样躺上一天。

七点,起床,穿衣服,叠被子,洗漱,换鞋,出门,经过食堂,经过第一教学楼,右转进入第二教学楼,四楼,进入右边第二间教室,找到坐标(3,3)的位置,坐下,翻开书,等着早读课的铃声响起。

这样的日子整天都在循环往复,以至于我甚至能把进教室的时间精准到秒。同桌阙昌东捂着微鼓的肚子跑进来,铃声同时想起。要说班上还有谁比我掐时间掐得更为准确,那就非他莫属了。

他把藏在衣服里的一袋包子拿出来,带着胜利的笑容看着我,好像在问“你要不要吃”。除饮料之外的任何食品都是不允许带入教学区域的,学生会劳动部的人整天都有人守着食堂和教学楼出入口,一旦发现就通报批评。虽然规矩是这么定的,但也总免不了有阙这样“偷奸耍滑”的人,藏着掖着非要带东西到教室吃。

还没等我回答,他拿出一个肉包递给我,“赶紧吃,一会雅军来了。”雅军是我们对语文老师的爱称,他是团委书记,主要就是管理学生会相关事宜,不准带食品到教室,就是他定的规矩。

我也没犹豫,拿过包子一口吃进嘴里,然后立马开始反悔,高估了自己嘴巴的容量。阙赶紧把水杯递给我,还装模作样拍了拍我后背,害得我差点把刚吃进去的包子和刚喝的水一并吐出来。

终于赶在雅军进来之前把包子吞了进去,长舒一口气,“下次买蒸饺好吧”,蒸饺应该能一口吞下。

阙白我一眼,“有的吃就差不多得了,蒸饺那么贵”。

雅军闻到一股包子味,皱了皱眉,“谁把包子带进来吃了?”

大家都互相看看,假装不知道的样子。这种事当然是心知肚明的,谁还没在教室吃过零食什么的呀。

雅军也没准备问出个什么来,指挥两位课代表把他的茶杯、公文包放好,然后坐在讲台上。“好,都把书关上,把默写本拿出来。”

默写从来是这样突然的,所以每次语文早读大家都战战兢兢,把要求默写的古诗古文反复翻看。

阙一边拿默写本一边拿眼神暗示我。关于默写,我们已经有了足够的默契,我每次都故意把默写本往他那边靠,他就趁雅军走过去的时候偷瞄。而我的回报就是刚刚吃的那个差点没噎死我的肉包。

大家之所以这么紧张默写,是因为写错一个字就是十个下蹲和罚抄五十遍句子,这丧心病狂的惩罚使我们班语文成绩连续两次月考稳居第一。但是要说雅军上课水平怎么样,我就不好评价了,毕竟45分钟的课,他可以吹牛吹半小时左右,经常要下课了才发现课没讲完,说下节课不跟我们吹牛了,然后下节课讲没几分钟,就又有聊到别的事情上。所以大家虽然害怕默写,却很爱上语文课。

默写完,组长把本子收好交到讲台上,两个课代表就一边一个,站着开始改。下面的同学就赶紧翻书看自己错了几个,然后心不在焉地读着书,等着被叫上去。

阙做完三十个下蹲回来,满是怨念,“明明全部都是抄的你的,你怎么没错?”

“可能是你字丑,代表改的时候认不出来,就算错的。”听写英语单词的时候更甚,每个单词都像是一笔成画似的,涛姐能看出来也是不容易。

“不认识的可以下来问我嘛,直接算错太不厚道了。”阙锤着腿,不住抱怨。

“那你去给雅军说说,他字也写的丑,应该懂你。”雅军会理他,当然是不可能的。

正说着,突然念到我的名字,我心一惊,不可能呀,我没写错字呀。上了讲台,雅军把默写本给我,“贰”被红笔全了出来。

“‘贰’到底怎么写,写对了就不罚你。”

我一紧张,哪还记得那两横是在上面还是下面,结果果然是没写对。

我盯着雅军,企图卖个萌,但他无动于衷,轻笑一声,把默写本给我,示意我去阳台外面做下蹲。

阙在底下笑得捂住肚子,“嘚瑟吧。”

“再笑下次不给你抄,你就做下蹲做到走路都抖吧,哼。”

“一码归一码啊,吃了我的肉包,有本事你吐出来。”

“那你去厕所等着吧。”

一天里全是这些琐碎的事情,上课下课,睡觉起床,最能刺激人激情的,大概就是中午放学的那一刻吧。

阙在第三节课下课就把饭碗洗好放在书桌里,包里揣了三四张饭卡,今天轮到他打饭了。我本来打算把我的碗给他,但是看他已经拿了这么多东西,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我觉得我的碗实在漂亮,要是被他手滑摔坏了,可能买不着一模一样的了。

“确定不要我帮你抢饭?我保证能抢到烧白。”“抢”字用得丝毫不夸张,食堂每天中午都有烧白,就是梅菜扣肉,但是限量一百份,先到先得。在这所几乎全封闭式的学校,那可算是宝贝了,毕竟其它荤菜,肉量都少得像素菜。

“不要,碗摔坏了多亏呀。”

阙白我一眼,“你们女人真是麻烦,脑回路都有问题似的,分不清轻重。”

“至于上升到这高度?你们男生就会耍嘴皮,一点不会照顾体谅女生。”仿句可是我的强项,没在怕的。

“去去去,不让我打算了,说得好像我非要给你打一样。”

其实这两个月,我的午饭几乎都是阙帮我打的,他不给我打饭的时候,我就吃泡面,因为等我慢慢悠悠走到食堂,也就没剩什么好菜了。

放学的钟声响起,没等历史老师喊下课,同学们一涌而出,那场景和后来兴起的某个游戏很像——敌人还有三十秒到达战场,碾碎他们。

我趴在桌子上等人潮散得差不多再下楼,说不上原因,就是很讨厌人群扎堆的感觉,一到人多的地方,就没方向感只会顺着人潮走。

“又不吃饭啊?”毛哥也还没走。他是走读生,回家就能吃饭,当然不急。

“你觉得我现在去还能抢到饭吗?”晚个一分钟,食堂的场景可能就迥然不同。

毛哥坐到我前面座位上,“那要不要我给你带饭来嘛?”

“不要,你家的菜没有肉。”之前毛哥也给我带过一次饭,清水煮豌豆尖,好是好吃,但能有肉好吃吗?

毛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吓我一跳,“你这样子让我突然想起了我家的毛狗。”毛狗就是毛哥家养的一直哈巴狗,也爱吃肉。

“赶紧滚,打你啊。”

毛哥原名周鑫,为人很好,是那种别人有求必应的类型。初中就在这所学校,后来直升高中,人缘很好,感觉全校的人都认识一样。班主任涛姐叫他“二毛”,同学们也跟着这样叫,当然也有像我这样为了表示“尊敬”,叫他毛哥的。

本来只打算趴一会,没想到睡着了,被饿醒,同学们来的差不多了,大概是快午休了。

“你没吃饭啊?”

我揉了揉眼,“睡着了,卧槽”。

阙大笑起来,“厉害厉害,又省了顿饭钱”。

“给你五毛,去给我买包熊饼干呀。”熊饼干两块五。

“不行,至少三块,不讲价。”

“成交。”


2017.0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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