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东方书报亭的时光

曾经最常见街头书报亭

时光倒退二十年,在上海的大街小巷中,在不算宽敞的上街沿,曾有无数个大大小小的书报亭。

我怀念那个时光,那时候的我,还很年轻。在我的印象当中,不知哪一年开始,这些书报亭就像雨后春笋似地冒了出来。它们成了市井的风景线。而我们也得到了最大的便利。

歇歇脚读读报

清早,我坐公交车去上班。如果慢悠悠地走,要穿过一个小巷子。离家近的巷口对面,就有一个红色的小小的书报亭。大约是我出门太早,见到它的时候,多半还没有开,便像一个封闭的罐子。车站在巷子的另一头,虽然没有书报亭,却有一个流动报摊。用一辆自行车,后座绑上了一块不到一平米的方形的薄木板,上面整齐地斜叠着几份报纸,每一份都露出报头。通常有《东方早报》、《法制报》、《证券报》和《参考消息》,发行量最大的《新民晚报》是上海市民报,大早只有没多几份昨晚卖剩下的,摊主在车把上挂一个大铁夹夹住报纸。早上买最多的是《东方早报》,年轻人在等车的时候就买上一份来看,车来了便随手一卷或塞入包里。下车的也顺手买一份。

别小看了这个简易的自行车报摊,生意很好,摊主没有一刻停下来。刮风下雨,他几乎都年中无休的。或许对他而言,这也是一种创业,虽然透着艰辛,但给大众带来了便利,同时也带给他一份踏实。

典型的书报亭

那时我在市中心区上班,最临近南京西路商业街。彼时的中心城区建设工程此起彼伏,崭新现代国际大都市的面貌渐渐呈现,最能凸显的,便是城区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但有时,新旧错落的格局虽然有失和谐,也隐隐有催人奋进的自豪感,仿佛自己也随着城市的脚步前进着。

不知哪时开始,街头突然就多了许多报亭,有点像儿时弄堂口的公用电话亭,但它们是崭新的。大约就是两个多平米的长方型封闭的简易亭子,顶上是一本翻开的书的样子。四周是像落地的大玻璃窗,里面贴的全部是大张的报刊广告或杂志介绍,通常以最新的社会热点和明星大头像为主。

我很快发现,这些报亭有些是椭圆形的,框架的主基调色都是中国红,透着吉祥和喜庆。据说这是城市文化风貌的展示,同时也是为大批随着改革深化后体制变化下一批四零五零重新就业提供的新平台。

渐渐地,这些书报亭成了这座城市的毛细血管,虽然微小,却丰富了城市的文化空间。我喜欢它们的存在,市中心的公交车站近旁,常有报亭的存在,我随时随地都能买上一份报纸或者一本杂志。不管是上班路上,还是下班途中,仿佛信手拈来这么方便。有时一块钱的报纸,摊主懒得跟你收了递,就干脆一堆报纸旁放一个马口铁的空饼干听,你丢一块硬币进去自己拿一份报纸走人,自助式。

典型的书报亭

南京西路国际饭店附近的报亭就大一些,报刊种类多。我通常会比较固定买自己喜欢的《南方周末》和《上海壹周》或者《申江导报》,周报类不必天天买。偶尔我也会买比较贵的时尚杂志,会附加赠送一个贴纸类的赠品,回家带给年幼的女儿,都能让她开心好一阵。

后来附近的报亭又增加了营业——夏天卖水和简单的几样雪糕,对摊主而言只是加个保温柜,对在烈日下等车的人来说,好似雪中送炭。拿份报纸喝口汽水,等车也不觉难熬了。

我喜欢这些书报亭,像流动的阅览,让读报刊变得触手可及。我有时和人碰头就定在某路口的书报亭,很接地气,谁不知道呢!周末回家,偶尔觉得有些无聊,我也会走到离家最近的书报亭,找有没有想看的报刊。基本上都会买个一两份回家,似乎有了点满足感。也有略感失落的时候,走三个报亭竟都卖完了我要的报纸,悻然离开。

去香港的时候,也自然留意到了当地的报摊,他们称之为报档。别看这个弹丸之地,报刊的发行种类数量一点不少。香港的报档没有一个正式的亭子,通常只在路边大厦旁或转角处支几块网架,把报刊杂志都展示出来便是了。常见的有《明报》、《大公报》、《苹果日报》、英文版的《南华早报》等,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字和不熟悉的刊物,有严肃的,更有不少娱乐的。遵循着一国两制的政策,不同的报纸有自己的观点,或左或右或中立,政府并不干涉。读者也能自己选择符合自己想法的声音,这更多的是一种商业的行为,报社一般都坚持自己的观点,就像是自己的品牌。

香港的报档

也有不少外国报刊或中文版。有一次我突发好奇,想看看著名的《花花公子》杂志,走了十几个报档都没有找到,后来终于在尖沙咀附近一个巷子口发现了,却被要价120港币,还是大半年前的,看封面的定价不过是六块美刀。心道杀人放火嘛,于是放弃了。喜欢香港的报纸还有一个原因是,一枚五块硬币,可有厚厚一沓,好像很满足很合算。不是嘛,内地新闻、本港新闻、财经报道、体育、明星、八卦、马经、讣告、分类广告,还可以学习繁体字,足以杀时间。

和上海一样,香港的报档也卖水和小包纸巾。这两个城市都是匆忙的,可是一个小小的报档,让人至少可以慢下脚步,歇一口水的功夫。

其实上海和香港街头的报摊都可追溯到一百年前。民国时期的上海,街头也有不少报摊,而且还有书摊。无论是孩子还是大人,都有阅读的热情。香港的第一个报档,是1910年由港英政府下发牌照开始的。有些颇具规模的报档,档主经营几十年,收入十分可观。

民国时期上海的报摊

近十年间,智能手机普及之下,电子书报大行其道,人们的阅读习惯慢慢改变,报摊开始式微。自媒体时代来临,不少报纸发行量剧减,有的干脆停刊。如此一来报摊难以为继,加上老旧或其他原因,报亭纷纷关张。

现在街上少了这样的报亭,虽然人群里每人都拿着手机,我感到有说不出的寂寥。这个世界发生着巨变,影响着每个人的生活。或许旧的终将离开,就像城市的旧建筑越来越少,未来还有多少人记得它曾经的样子?

本文起稿前几天,我在手机里看到这样两条信息:世界最著名的CEO、创造通用电气二十年超高股东收益奇迹的杰克韦尔奇去世,紧接着是中国网红经济获益第一人Papi酱官宣她生子的消息。一个逝去,一个降生,也像时代的轮回,就在方寸屏幕的手机上刷刷完成了。或许这也印证了属于这个世界的怀旧书报亭就是该静静地离开,毕竟时代不一样了。

而我,还在不识时务地暗自怀念着那小报亭的旧日时光,就像怀念着过去的岁月。往事虽好,却不堪回首。不过听说上海现在又开始出现一种新型的书报亭,有触摸式的电子屏幕。无论如何,于我,该还有期待吧!

新式报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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