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迷失的蓝
抑郁的蓝
Gin Malhi和John Mann于2018年在医学期刊《柳叶刀》刊载的文章《Depression》中,提到了全球有超过 3 亿人遭受抑郁困扰,而抑郁症的全球终身患病率为15%-18%,这意味着全球大约有五分之一的人在一生中的某个时刻会经历一次抑郁。而简单心理的的《2020大众心理健康洞察报告》中,也引用了WHO关于“自杀”的数据调查:全球每40 秒就有一人死于自杀,自杀成为 15-29 岁年轻人群的第二大死因,全世界 79% 的自杀发生在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国家,但高收入国家的自杀率最高,为每 10 万人 11.5 例。
为什么高收入反而自杀率高?
我想多数人会联想到两个原因:1)高收入国家贫富差距大,这其中的低收入者心理不平衡;2)绝大多数“高收入者”是被定义的中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远没有到财务自由的程度,工作压力很大。
这也是我的猜想,但我没有数据支撑这两个猜想,仅仅是结合生活中微不足道的二手经验。或许是社会新闻,或许是从家人、朋友那里听到的某人的变故。我想简单心理的报告里大概有相关的数据,但这周我未能看完那篇报导,希望下周能详细看完。
浪潮的蓝
写到此时的我,想到了上周思考过的一个议题,存在主义危机。
我们感到生活失去意义的背后,是眼前无数的选择。这对于当下国内活跃在不同城市忙碌的人们来说,是新消费浪潮带来的琳琅满目但社交符号意义大于使用本身的商品,是互联网大厂们为了让人多按一个button,多注意10秒而设计出的app功能。新媒体、个体为这股浪潮呐喊,以至于声音盖过了那些认为真正的海啸将会来临的担忧。或许中国的年轻人是当今东亚个体主义发展最茁壮的群体,个体对认同感的需求正如90年代日本的女星细川直美所唱的:
“我最喜欢闪耀的你”
折叠的蓝
而经历了90年代巨大沉沦的日本,个体的个性追求终于在千禧之后被克制的品质逐渐削减。所以我们能看到德国摄影师Michael Wolf于2009年拍的,以东京地铁人生百态为主题的摄影作品,Tokyo Compression(压缩东京)。这与普通人印象里的那个装满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坐落着无数珠光宝气的大商场的东京大相径庭。
压缩东京(Tokyo Compression)
对于普通上班族来说,一年365天,工作日大概有260天,按照每天2趟,一年也至少要坐520趟地铁。这还是保守情况,若有一天多趟,不同路线更换,周末多次出行,那就不止这个数字。
这群不幸者中,有多少人是抑郁症患者,又有多少人顶着亲情、爱情或友情的压力,抗拒自杀的想法流离着呢?
当今的工人一辈子天天做同样的活计,其命运不失为荒诞。但他只有在意识到荒诞的极少时刻,命运才是悲壮的。西西弗,这个诸神的无产者,无能为力却叛逆反抗,认识到自己苦海无边的生存状况,下山时,思考的正是这种状况。洞察力既造成他的烦忧,同时又耗蚀他的胜利。心存蔑视没有征服不了的命运。
02 individual flow
宏大叙事下的个体
生活的荒诞似乎是伴随着有意或无意中进入宏大叙事而开始的。隐隐约约有一种共识飘荡在城市上空,回荡在山谷里,每个人缠一根钢铁链条,拉动着身后的巨轮前往理想乡。望着远方的海,自己的努力被浪潮消解,回望身后的船,被装点得如梦似幻,心满意足之余却又希望自己能登船。
人的精神成长除了要有一个施加压力少的外部环境,还要充足的独处时间,被剥夺的时间里,参与长时间的集体活动,精神的成长停滞,长期甚至会扭曲。
浑水做空瑞幸时发布的报告,“动员了92名全职员工和1418名兼职员工,在981个门店日进行监控和记录门店客流量,覆盖了100%的营业时间,收集了25843张收据。”
浑水如此高效的行动下,报告也按照最高效的叙述手法将个体比一代过,而我们第一时间会把注意力放在数字上。
吉尔·德勒兹的“控制社会”理论可以很好地追问这个现象:
在控制社会中,现代企业取代了工厂,带来了一股精神和一类氛围。它们更深入地将调控施于每份收入之上,通过挑战、竞争和滑稽兮兮的小组会议来达到一种长久的亚稳定状态。过去,工厂会委任一些个体在对下属虎视眈眈的领导层和可以动员群体反抗的工会这两方之间协调双边利益。但是,现代企业却将明刀明枪的争长论短包装成一种健康有益的竞争形势,令其变成驱使个体之间互相对立的无上动力,这种方式也对个体自身起作用,让每个人的内心都变得分崩离析。而且,忧质忧心的原则还成功地带歪了国家教育,事实上,就如同现代企业取代了工厂,终生培训和不断控制也欲取代学校教育和定期检验,而这恰恰,是将学校送入了现代企业的手中。
德勒兹将控制社会下的个体描述成“dividuals”而非“individual”,individul的词源divide,是分开的意思,前缀的in-是不能的意思,所以individual是最小的单位了。但是控制社会中,效率系统将人碎片化、数据化,每个人被加上了一堆数据标签,效率系统再从中筛选需要的部分。拿职场中的例子来说,大多数hr或业务leader会更倾向于招聘能解决某个问题的人,而非各方面素质非常令人满意的人。从上至下都会自觉地顺从着这套系统。
认识个体
我们作为个体的依据是什么呢?我们所珍惜的、追求的独特品味总能找到团体,即使是再苛刻的审美区间也能找到重合或无限逼近重合的案例。当下很流行的说法,“先马”、“下次一定”的背后是将收藏视频、文章、课程甚至是金句作为一种自我认同式的标签收集,这跟“热爱囤积物品”的恋物癖性质是一样的。假如把人拆分得更细,以个性作为原子化的单位,就像《心灵奇旅》中的“火花”,你总能找到两个拥有相同火花的人。
《The information theory of individuality》这篇文章给了我们走出迷宫的方向,其中指出,个体是保存了一定的时间完整性的集合体,也就是说,将过去的信息 “传播 ”到未来,具有连续性。如果个体的基本单位即信息是可衡量的,那么个性也应该是可以衡量的。如此,也许有一天,我们的法律制度会以信息理论为基础,像保护森林和树木一样保护个人的权利,而不是现在这样子。
“个性”并不是最小单位,它的颗粒度还能更细,颗粒度越细的单位,再组织能力就越强。不同个体出生时或许带着相同的火花,但是不同时空的经历,打磨了更小单位的形状。所以我们在生活中会说“你跟他真像,他也很倔强”,因为即便是倔强或许也只是存于与光谱的某一坐标上,有强弱之分。
再举一个例子,乐高积木具备了原子化的特征,可以从“飞机”的组件上拆除一块安装“火车”。人在成长过程中修炼出了非常朴实的品质,也会因人而产生不同的化学反应。比如“善良”、“聪明”的组合与“善良”、“愚蠢”的组合带来的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更何况人的组成特质远远不止这两种。
群与个体
阿德勒认为一切烦恼都来自人际关系,如自卑、嫉妒、喜欢和讨厌等等负面的情绪,都来自于无休止的人际关系之中。
他强调“目的论“,而烦恼正是个人在人际关系中某些目的产生的。
比如自卑。阿德勒认为,人的自卑感来自主观的臆造,这里的“自卑感”是一个关于自我价值判断的词语,而价值必须建立在社会意义之上。例如,即使1美元纸币所承载的价值是一种常识(共通感觉),那它也不是客观意义上的价值,客观意义上的价值就是印刷1美元的成本。所以,我们个体的价值是一种社会意义的价值,并非观客价值。
项飙说:“个人的意义和尊严不在于个人,而在于关系。没有一个天然的个人尊严。个人尊严需要关系去构建。”
荒岛上的我孤身一人,是没有自尊可言的。
康德说“人是目的而非手段”。一个发自内心希望过上美好生活的年轻人,在这个过程中,ta或许会遭遇蜂拥而来的自恋、自卑、嫉妒、愉悦。
再说说个体的优势:
社会心理学家比布·拉塔内解释道:人的反应不像物体那样具有累加性。什么意思?装有4个灯泡的房间比装有3个灯泡的房间更明亮;3个喇叭比两个喇叭更响亮,但两个人的效率则有可能比不上一个人的效率。
《世界因何美妙而优雅地运行》中指出,成年男性的自信,与他们进入青春期的年龄有很大关系,并且与同龄人相比有着更大体格,即使是暂时性的,也会帮助其提高地位。较为自信聪明的成年人更可能是家中的老大,而后面的孩子为了得到父母的关注,会逼着自己去发现自己的独到之处。艺术和文学的可能性,也从19世纪开始被先出生的天才们所垄断,后面的人只能另辟蹊径。做出来作品,用另一个领域的语言做叙事,这些作品在公共审美眼中作为展示在主页以显时髦品味,抑或有着浓厚打卡色彩。但我认为这种无奈的网红艺术背负着沉淀的使命,也许会在未来某一个时刻厚积薄发。正如苗千教授对中国网文的评价:可能会成为50年后的中文写作素材。
03混沌中的声音
声音的公共性
现代社会具备的一个最佳的认识个体的途径便是“公共领域”(public realm),汉娜·阿伦特在1950年代第一次提出这个概念时,甚至没有如今这么多的渠道,和这么快的速度。
人们从不同地方,不同方向对同一位置进行观察,聚集在它周围的人在多样性中看出了统一性。
表达从权力(power)变成了权利(right),“每个人”都可以用自己的声音去撼动什么甚至是填平什么。比如被封神的乔布斯,反对者们用声音去撼动他的丰碑,追随者和拥趸们用声音将他的丰碑填平。
孔子说“言而无文,行之不远”,意思是话语是传不远的,远有空间上的远,也有时间上的远。而如今,不仅有了图书印刷,还有了录音设备,一个人的“声音”可以被存储。阿伦特在《人的境况》中论述,公共领域是超越了凡人的有限生命而具有潜在世俗永恒性的领域,而声音的存储,是公共领域的构成要素。
声音的非预期性
1900年当鼠疫席卷澳大利亚时,政府曾发放过奖金鼓励人们灭鼠,希望减缓鼠疫的蔓延。可是意想不到的后果是,居民们因灭鼠奖金而动心,居然开始养殖老鼠。这种经济中的非预期性也是声音造成的非预期性。
声音的局限性和艺术性
《三体》里有一段写,三体人不需要交流,他们的想和说是同义词,通过脑电波传输信息,大脑直接吸收,原汁原味。而人类常常想到了100,说出了80,听到时只剩下50,面目全非。
声音存在诸多局限,但这种残缺却留下了艺术性。人类艺术形式中最民主化的就是缺憾的美。它让每个人参与留白和残缺性的讨论中来,发表不同的见解,补充上维纳斯的断臂。
诗的声音
在《艺术作品的本源》中,海德格尔称“一切艺术本质上都是诗”。
诗人始终面对陌生的东西,他的本事恰在于他能把无形之道化为有形之象。这形象里就隐藏着尺度。神明以不可知者公开的东西竟能成为人度量自身的尺度,“全靠诗人把陌生之物纳入熟悉的景观”。诗人把天空诸景观之光华、天之运行与和风之声息唤入歌鸣之言,以使之昭明振响。不过诗人之为诗人并不仅仅描述天地的外貌。景观使不可见者得以自现,作为陌生者自现并始终保持其为陌生者,保持其为不可知者。透过这些景观,神明令人惊异。在这种惊异之中,神明昭示其不间断的临近。
而弗雷德里克·布鲁克斯亦在《日月神话》称程序员为诗人。
程序员,像诗人一般,他们的工作无非就是对纯理论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在空中搭建楼阁,凭借想象进行创作。鲜有创作的介质如此灵活多变、如此轻轻松松对其做到润色和修订、如此轻而易举就实现了恢宏的概念架构。然而,不同于诗人的诗句,编程的搭建是真实不虚的,它能够启动和运行,与架构本身分离,并生成可视化的输出。它可以打印结果、绘制图片、发出声音、令模型挥动手臂。在我们的时代里,它就好像是神话和传奇的魔力。
诗人用其声音,连通了神性与凡性。
笑的声音
马丁·斯科塞斯执导的纪录剧集《假装我们在城市》中,面对作家弗兰·勒博维茨幽默风趣的畅谈,他总是忍不住扬天大笑,【Martin laughs】或【laughter】的字幕频频出现。
据说马丁在片场看到有趣的表演时,会直接大笑或者兴奋得跳脚。大家觉得他像个孩子,为了逗他开心,就得演得更努力。也有人分析,这是一种鼓励演员的方式,通过认可来调动起对方的情绪。作为观众的我,也被调动了情绪,忍不住将视频后退10秒钟重温。
网络的声音
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CCL现代汉语语料库中罗列的对“吉光片羽”的引用:
“年代已经久远,仆人所知,也不过是吉光片羽,你看,宅子与工人宿舍距离甚远,连声音都不可闻。一\当代\文学\香港作家\亦舒 红尘
当人物皆一一建立起来撼他不动时,结果虽可能只是采用了他的吉光片羽,那都是结实的。显现的部分让我们看见,隐藏的部分让我们想象。那么环绕他现在未来衍生的任何状况都是有机的,与别人有时重叠,有时交叉,有时老死不相往来。剩下的工作,便如何把他们织拢在一起而已。一\当代\文学\台湾作家\朱天文 最好的时光_侯孝贤电影记录
黄先生生前曾有不少谈画精论,惜时过境迁,所留无多,然吉光片羽,尤足珍贵。画谱收录了黄先生画语录,是编者将幸存的画语录,经整理爬梳,分类编排而成。内容涉及山水画的笔法、墨法、点法、设色、树石、云水、章法、写生、临摹等各方面,既有对传统的洞悉精微,也有自己的甘苦心得,不乏真知灼见。一\当代\报刊\读书\vol-130
散文诗可以说是在广袤的文学原野上一块面积不大的小小园地,它可以是小摆设,是一盆景,描摩微颦浅笑,一花一叶,心灵流动的吉光片羽等等。但“一花一菩提,一叶一世界”,散文诗毕竟也要反映生活的长河浪花,也要在情绪上感应生活激流中洪波巨浪的音韵和气势。它与其他文体一样,面对的仍然是整个历史和人生。一\当代\报刊\读书\vol-056
展览分“舞动的符号.乐谱荟珍”、“吉光片羽.老照片中的音乐点滴”、“梨园光影.粤乐与戏曲”和“岁月留声.香港流行音乐文化”4个部分。其中,“吉光片羽.老照片中的音乐点滴”让观众从发黄的照片中,欣赏红线女、芳艳芬等粤剧名伶的风采;“梨园光影.粤乐与戏曲”将通过珍贵的历史文献和梨园照片,让观众了解粤剧的发展历程。一\当代\报刊\新华社\新华社2004年9月份新闻报道
最爱的声音
哈佛大学经济学博士Seth Stephens-Davidowitz做过一个关于“音乐”的研究:他统计了Spotify 上某一首歌播放次数和听者年龄的关系,包括了从1960年到2000年所有Billboard榜单冠军歌曲。从统计上看,女性用户最常听的是她们 13 岁时发行的歌,而男性听众则是他们 14 岁时发行的歌。青年时代深刻影响了我们后来的品味。
加缪的声音
快到下午五点钟时,当地的年轻人排成两列,沿着长堤漫步。在那里缔结良缘,造就人们的一生。你不禁会想到: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开始生活,是颇有气魄的。 我就地坐下,还被白天的阳光晒得耳鸣头晕,脑中尚念念不忘白色的教堂,白垩质的墙壁,干涸的田野和枝丫错乱的橄榄树。我喝了一杯淡杏仁糖浆。我凝视着正前方曲曲折折的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