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芥川龙之介《黄粱梦》

黄粱梦

人生是虚无或是精彩，只在一念。

今天和大家聊聊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的《黄粱梦》，原文不长，直接附上。

卢生自觉已身死。眼前一片黑暗，子孙的啜泣声也渐渐远去。接着，脚上仿佛拴着无形的秤砣，身体逐渐下坠——蓦地，他骤然一惊，不由张大双眼。
道士吕翁仍旧坐在枕畔，店家炊的黄米饭似乎尚未蒸熟。卢生自青瓷枕上抬起头，边揉眼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邯郸的秋日傍晚，即便有阳光落在树叶凋零的枝头，仍会袭来丝丝凉意。
“醒啦。”吕翁咬咬胡须，憋笑问道。
“嗯。”
“入梦了吧？”
“入了。”
“梦境如何？”
“过程颇长。起先，我娶了清河崔氏为妻。似乎是位容姿端丽的女子。翌年，中了进士，任渭南县尉。再然后，历经监察御史，起居舍人，知制诰，步步高升，至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因受小人谗言所累，险些被杀，幸而被人救起，保住一命，流放欢州。此后，蹉跎了约五六年，终于沉冤得雪，应召回京，官拜中书令，被封为燕国公。此时，我年事已高，得子五人，孙儿也有十几人。”
“之后又如何？”
“死了。我记得，该是八十有余。”吕翁得意地捋捋胡须。
“宠辱之道，穷达之运，个中滋味，可谓尽皆尝遍。甚好。人之一世，亦如是矣。既如此，对人生的执着与热意，该有所减退了吧？既知得失之理、生死之情，就该明白此一道理：所谓人生，不过尔尔。是也不是？”
闻言，卢生颇为不耐。听着对方的谆谆教导，他扬起年轻的脸庞，目光炯炯，如此答道：“正因是梦，才需真活。彼梦会醒，此梦亦有醒来之时。人活一世，唯愿此生精彩纷呈，方不辜负自己。先生以为如何？”
吕翁皱着眉头，不置可否，再无话说。

这篇《黄粱梦》是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根据中国唐代沈既济《枕中记》改编而来，两个故事前半部分差不多，只是叙事方式略有不同。
原作中也是困顿的卢生在旅店中碰到了吕翁，吕翁见他无病呻吟便拿出一瓷枕让他枕着睡觉。卢生一躺下便入了梦，梦里高中进士，屡得升迁，偶遇风险也能化险为夷，最后贵为三公，子孙满堂，享尽荣华富贵。八十岁时，生病不治而亡。断气时，卢生突然惊醒，起身环顾左右，一切如故，吕翁仍坐在旁边，店主人蒸的黄粱饭还没熟。吕翁对他说：“人生所经历的辉煌，不过如此啊。”
卢生听完吕翁之言，惆怅良久，谢道：

夫宠辱之道，穷达之运，得丧之理，死生之情，尽知之矣。此先生所以窒吾欲也，敢不受教！

最后卢生一再磕头拜谢后离去。

如果读原版故事，会发现作者详细描写了梦境内容，如何的荣华富贵，权势亨通，最后吕翁只是简单一句“人生之适，亦如是矣”便令卢生幡然醒悟，而芥川版则把重点放在了两人的对话上，重点突出卢生听完吕翁把道理讲出来后，自己不屑一顾的看法：

人活一世，唯愿此生精彩纷呈，方不辜负自己。

我知道芥川龙之介是三十五岁时自杀的，这个有机会再谈，而写这篇《黄粱梦》的时候他才二十五岁，正是人生最好的年纪，他对人生却已经有过非常深入的思考，但至少在这篇小说中，他展示了积极一面。
《枕中记》本是一种消极的不入世的心态，却被芥川用两句话，就改成了截然相反的意境，鼓励人们应该好好去迎接人生，去丰富自己，去实现抱负。

不知道各位看客对芥川龙之介的这篇《黄粱梦》，又是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