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杨二叔把屋里屋外打扫的干干净净,还特意下山赶了趟年集,割了二斤猪肉,买了炒菜用的调料,他想做一顿像样的年夜饭给老娘,他不知道病床上的老娘吃了今年的年夜饭还能不能赶上明年的了,所以,这顿饭,他做的十分用心。
二叔走进灶台,他把门口预备的干材打散,打了一小捆儿放在灶口前,将火生开,把肉切成了细细的长条,葱花和姜丝也生怕切错了形状,他一边烧火一边炒菜,为了使炉膛里的火更旺,他蹲下身子,把几根比较粗壮的树干塞进炉膛,炉火映红了他黝黑的脸,年三十了,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一定要让娘高兴高兴,吃顿可口的饭菜。
“娘,饭熟了,吃饭吧”。二叔端起冒着热气的菜来到老人的炕前。
“恁先吃吧,别一直顾着我”。老人的声音明显不如以前了,她颤巍巍的回道。
二叔拈过来一个貌似凳子的墩儿,把菜和煮好的饺子,放上去,“娘,今天你可得多吃点儿,闻见味儿没?香,香啊”。说着,他半条腿压在了炕上,斜着身子扶起老娘。
“嗯嗯,是肉味儿”,老人带着知足的笑容,努力把这个年过得美美满满。
二叔是个孝子,村里人都夸他,人还能干,老实,所以三年前,给二叔说媒的不少。其实,因为家贫,二叔年纪不小了,这回二叔结婚,人家看上的是他的品质和结实的身板。过门的是邻村大户家的女儿翠花。虽说山里很穷,但是翠花家生活还算好,所以翠花有着比平常人看起来要大方的多的性格,其实她也看不惯那些小气的人,又因为家里就她一个独女,所以在婚事上她挑来挑去,年龄也不小了。
二叔妈却不一样,她从小被人拐卖,好不容易遇见二叔爹,二叔爹却因为一场事故早亡,从此二叔成了她的依靠,她拉扯着二叔寄人篱下,要过饭,睡过窑洞,过惯了苦日子。所以,媳妇一过门,她左看不是,右看也不是,哪哪看着都不顺眼,她跟二叔说:“你媳妇不是个过日子的人,不是个省油的灯,这家迟早会败在她手里”。待到第二年,翠花生了个女儿,婆婆又看着不是心事,更加横鼻子瞪眼睛,指桑骂槐,她又跟二叔说:“这娘们来咱家是个祸害,生了个陪钱货,这家都让他糟蹋了”。
二叔听了娘的话,关起门来数落翠花,可是翠花哪是她埋汰的人,二叔说她一次,她就去找二叔娘理论一次,家里自然是鸡飞狗跳,乌烟瘴气。每次吵架,二叔先是拉拉这边,劝劝那边,但是,到那边他都是受一肚子气,娘说娘又理,媳妇儿说媳妇儿有理,这时间一长,二叔眼看哪个也压不倒,就干脆每次她们吵架,一走了之。
这天,婆媳俩又开战了,这次开战不同于往常斗斗嘴,这回她们真的打起来了,打得正激烈时,二叔娘一不小心,掉进了院外的山沟里,不偏不倚,一屁股蹲到了坐骨神经上,从此再也没有站起来,她偏瘫了。而翠花娘家,觉得这婆婆太厉害,欺负了女儿,直接把女儿接回了家。
翠花带着孩子走了,二叔去她家接了几次也没接回来,他只好跟母亲在一起。母亲偏瘫了,花了一大笔医药费,欠了债,还时时刻刻需要人照顾,二叔就不能出去赚钱了,他只能在山里看管他房后的那块地,比起以前二叔还能到外挣个零钱,还有翠花家补贴,他家生活更不好了。好在因为有力气,有时去帮一下邻居的地。二叔在村里的口碑很好。
村里人都说,翠花不该打婆婆,那是不懂规矩,应该是婆婆打媳妇,媳妇都不能还手的,这样厉害的媳妇,就不该要;还有的说,翠花生了个女娃,跟生了个皇上似的,挂在嘴边一个劲儿的夸,有啥好夸的啊,看不惯;还有的说,看见她在村头,端着一盆小麦,换西瓜了,说她不会过;二叔就该撇了她。二叔是个乖孩子,侍候老人侍候的好,这样陪着老人真是难得,老人偏瘫后身体越来越差,这不眼看是数天的人了,生活这么苦,还割了肉给娘。
其实,二叔心里明白,是自己的娘不对,但他不敢说任何的“不”,这是娘的家教,也是乡里乡村多年的习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唯娘是尊,才能称得上是村里的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