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橙红色的云霞从天边向另一边弥散,剩余的阳光正在努力扩张,一直延伸到月亮周围。九月傍晚的风好像不再燥热,反而有一点凉意,吹过路灯,拨动扑腾的飞蛾,但没有用了,风再大,也阻止不了它们奔向光明的决心。
最后的云彩一点一点地消退,最后的光芒一寸一寸地收敛,月上枝头,宣告黄昏到此结束。风一阵一阵地吹过,树叶在夜里颤抖,小虫在暗处惊叫,
黄昏后,夜色渐涨。
“黑雨滴一样的鸟群,从黄昏飞入黑夜。黑夜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 。”
我路过路灯施舍的微光,影子陪我走完一程,最后看一眼散落在夜幕中的星星,我将踏进栖身之所。我将在这里度过漫漫长夜,我将在这里开始叹息。
白昼的光从不懂夜色的深邃和自由。我在夜里行走,不会与任何人擦肩而过,不会收揽任何心理重担,可以恣意跳动,可以与风相拥……在夜里,好像能获得暂时的安宁,让局促不安的灵魂得以安放。
晚风温柔,月华如水,枝叶扶疏。在夜里,一切都是这样的温和随意。
一盏一盏路灯妄图与月光争个高下。但它还是败下阵来,围绕在灯周围的飞蛾比不了月亮身边的星星,星星很亮,飞蛾却是黯淡的。在扑向火光之后,它是不是将长眠于黑夜?
或许是身处这异乡,或许是远离了友人,在初秋静夜,忽然荡漾起闲愁。愁绪千丝万缕,在这静谧的夜里随风飘荡。
当我开始怀念从前的时候,我知道,我在被时间嘲笑。
我还是会想起抱着书消失在我视线中的少年,想起他奋笔疾书的样子,那时候天空很蓝、风很轻、我很好,那时阳光斜斜地洒在他身边,那时微风拂过他的碎发……我努力地回忆,企图回忆起他的脸庞,但记不清了,我曾坚定的相信我不可能忘了他,到最后还是只记得一个轮廓、一个背影、一点色彩。
在夜里翻来覆去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有好多画面,不止是那个穿着浅蓝色上衣的少年,还有我挥霍掉的从前。一度以为时间很慢,慢到我可以虚度,到现在才恍然明白,时间一边笑话我,一边马不停蹄地向前走。在夜里,我为自己的过错掩面而泣。
举头望明月,明月依旧如故,低头思故乡,故乡已远。在夜里,我总是想起小城的故事,总是记得街边的贩卖机,总是一遍又一遍地怀念从前的日子、从前的歌谣。我终于知道了“从此,故乡只有冬夏,再无春秋”和“月是故乡明”的意思。那些浸泡在眼泪里的旧梦,越来越模糊了。
这是第二次不在小城里度过中秋节了。在十八岁之前,“中秋节”只是一个节日的名称。在这一天晚上我会跟着好多人一起去商场购买月饼,挑选那些好看的、精致的月饼,回家后,一家人坐在桌子边边吃边聊,聊聊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我曾天真的以为这样的日子还有很多,“中秋节”也不过是吃月饼的日子罢了。直到现在我便发现我错了,我现在是异乡的新客了。也许十八岁之后,才能懂得儿时背过的“独在异乡为异客”到底是怎样的孤单与无奈。
在夜里,我一个人看着月亮,一个人走在路上,一个人听着风轻语,一个人胡思乱想。
到最后我们分头走,没有哪一个路口能一直停留。
到最后竟庆幸夕阳仍留在身上,也许我也能借着光辉煌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