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拭尘埃(三九零)

上午,去公园。走在路上,沿着湖边。你问边上都是什么树?笑你一下:这都不认识?柳树啊。你长长地噢了一声,也许下一次你还会再问?湖里有一种小小的像鸭子的水鸟,浮在水面上,这里一只,那里一只。你喊着让我们看去。看到了,你问那是什么?告你是野鸭。

具体是这么说的:这是一种鸭科的鸟类,大概跟鸭子是表亲,长得也像鸭子,就叫它野鸭吧。前面有一座桥,湖水从桥洞下流过。告你:桥这边叫北湖,桥那边叫南湖。继续往前,穿过了一次又一次马路,进了公园。很热闹,很多人,在跳舞,在锻炼。你进了新建的厕所。

我站在那看眼前跳舞的人群。阳光斑斑点点地洒落下来,整个的地面连同在上面舞动的人群,构成一幅画。你出来了,我们往划船的地方去。这时我才告诉爷爷,说我们要去划船,虽然你和我先前就合计好了的。他听了,很干脆:好啊。湖面上有一艘两艘船和穿马甲的人。

迎上来是一位有些年纪的男子,大概上次我们划船的时候也是他。那一次他首先建议我们穿上马甲,这一次他建议我们别穿马甲了。很乐意地采纳了他的建议,跟在他后面往前走去。最后一段是好些浮筒组合起来的,他提醒着我别的不用顾及,要把你爷爷扶好了。是的。

你觉得那浮筒摇摇摆摆的,很好玩:人走在上面也跟着左右摇摆。爷爷走在前面,我小心地跟在后面,并没有伸手去扶。来到了船边。就像上次,他们让我先上,坐在方向盘的边上。他们搀扶着并让我接应着,先迈一条腿,小心,头低下,再迈一条腿,爷爷坐在了对面。

你最后钻到船里来,坐在了我的右手。好啦,可以启航了,船在水中走起来。上一次可以钻过去的桥洞,这一次被拦上了,告诉你这是水涨高了的缘故,船顶可能会撞到桥上。你像是听明白了,这才噢了一声。可以钻过桥洞,水面是会大很多的,不可以钻过去也没关系。

起先是我掌握方向盘,然后是你在把控。船在水中走,随意地走。有一个基本的前提要有保障,那就是不要让太阳照到爷爷身上,我喜欢晒太阳,你晒不晒都可以。走过去再走回来的时候,就是为了避开阳光的直射,爷爷挪了位置,他和我在同一边了,船明显地倾斜。

你喊起来,我小心地站起来,和你交换位置。再一次,我尽可能地被晒着,不同的是,先前晒到的是左胳膊,接下晒到的是右胳膊。三个人,在如何应对阳光的照射上,说了很多,说得好笑。就是在这个时候,爷爷感慨了一番:三个人在一起才能评判什么,才有说笑。

是。若不是为了陪你,他才不会跟我上船呢。上船的那会,扶他上船的那位说的就是:陪老人家划划船,挺好。船走了,我才能对爷爷开口:人家以为我们是来陪你划船的,哪里知道你是来陪孙女划船的?他笑笑,你笑笑。岸边有一棵树,粗大的枝干伸向水里像拱桥。

方向盘在我手里的时候,试图从它底下钻过去。没成,停在了那里。岸上的亭子传来了音乐声,像是有群人在唱戏。停在的那里,刚好是阴处。走吧,你催。是的,走起。走出去一段,我将船头的方向对准那边,再来一次,从它底下钻过去了,很平稳。向你自夸下怎样?

船沿着岸边缓缓地往前走。有一位红衣女子,站在临水的树边,摆出一个姿势,对过有一位绿意男子,正在给她拍照。我喊你看,说那女子长得有点像小妈妈,你看过之后说一句哪里像?没有回应你,我看到时,在那一霎是有觉到整个的体形有些像,两个或是亲戚呢。

水边的栈桥下面,飞来了一只鸟,抓在垂下的一条什么上。看着它从左边飞过来的,就停下来静静地观赏它一会,看它什么时候飞走。它待了足够久,容我慢慢地拿起手机,将它拍下。拍好了,很快它就飞走了,飞进桥底里面去。配合默契,它就像是特意过来当模特。

划够了,上岸去。指着远处的那个院子,我说带你过去看看。爷爷说他就不去了,我们就让他在附近这块地等我们。路过了一丛羊角勒,路过了一个有亭子的碑石:百花洲。那有好些小小孩在玩耍,边上有陪着他们的大人。阳光透过树木的枝叶,在地上留下斑斑点点。

我们进了那个院子,你先我一步进去,坐在了入口处遮阳伞下的一把椅子上,喝上一口水先。院子里有亭子,有房子,有小池塘,有跨越水上的曲桥,看上去很美的样子,对你来说。一边走一边问:原来这里真得住了人的吗?是,古时候这里是真得住了人的。住这房子?

住跟这个有些像的房子吧。这些房子、亭子和桥是才修好没多久的。再次经过那丛羊角勒,我把它们拍下。在那之前,你指给我看先前你就要我看的长在树上的洞。在那院子里,我们遇到那两个人,指着他们两个的背影告诉你:那个穿红衣的阿姨和那个穿绿衣的叔叔。

快速地朝你爷爷在的地方去,远远地我看到了一个戴帽子的男子在一根路灯柱后面。那男子若隐若现,我指给你看,那时已经看不到了,我说你爷爷就坐在那里。快速地往那边去,去到了我指的那个地方,果然有一位戴帽子的男子在,不过不是你爷爷。觉到有些搞笑。

找找,你爷爷坐在相去三二十米的地方。那天晚上,我独自出来去广场的时候,再次经过了这公园,在上午有人跳舞的地方,还是有人在跳舞。我去到那挂着招牌的大楼下面的地坪上,我再往前稍稍地走出一些之后,遇上了那些年青人,他们在玩着滑板,娱乐路人如我。

后来,我从那走开,过到了马路对面。那儿有一位年轻男子在唱歌。有人在摆他前面的盒子里投放了钱吧,听到了他的歌声中穿插了:谢谢。继续往前,两边的建筑也熟也不熟,脚下的路是熟的。脚下的路应该铺过好多次了,但这条路还是以前的路,一直在的那条路。

在我比你现在还小的年纪,我在这条路上已经走过很多回了。走在这条路上的时候,我在想:这么走着,于我有很多意义;这么走着,或能调出我往日的记忆。我在想:换了是你,你不会有什么动机这么走的;换了是你,你没有理由在这夜里,独自走在这么一条路上。

后来,我一直在琢磨那天晚上,我站在那地坪上看着那些年青人在我眼前舞动的那一幕。我在想:为什么看到他们,让我觉到如此亲切?我自己从来没有滑过滑板,我自己从来没有在路边展示过。后来,总算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解释:像他们这般大时,我在这座城市。

有一天,他们会像我一样,走出这座城市。有一天,他们会像我一样,走回这座城市。停在路边,看着他们在眼前展现着他们的青春,我很想你在我身边,我很想回头带你来看。有一天,或许你真能看到这一幕,又或许这一幕你总也没见着。我想带你走我熟悉的那路。

大概,我想在和你一起走的时候,和你说起过往的一些记忆。那个夜晚,对过那栋楼里的那个房间里的灯亮着,有一位年轻女子在打扫着屋子,她起先坐在桌前读写着什么的。看着她,我在想:她原本应该不是住这里的,往后她会一直住在这里吗?她是来自于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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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惠来,完成于2021年07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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