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棋握紧的手微微松开,一排月牙状的痕迹留在掌心。
是啊!从小就被卖到这个月竹馆,以为只要学好了琴棋书画,精通了诗词歌赋,就可以远离那些肮脏的交易,可是月竹馆,本就是这样的地方啊!一直熬到了十七岁,熬到了馆主订的最后的期限。犹然记得馆主一年前的话:“残棋,虽然你是我们馆里最好的,可如若你一直不接客,那就休怪我用强硬手段!再给你一年的时间,十七岁生辰一过,接不接客,可由不得你!”
“你先出去吧!”过了许久,残棋淡淡地吩咐道。
“是!”绸儿点点头,退了出去。
刚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残棋不悦地开口:“不是说让你出去吗?”
门外的寻筝听了有些疑惑,这声音有点熟悉啊!出于好奇,便擅自开门进去了,对着残棋的背影,寻筝琢磨了一下,觉得还是直接说佩剑的事比较好,便开口道:“请问,你是残棋吗?”
残棋皱着眉怔了一下,微微转身,看到她之后,有些惊讶,这不是茶铺的那个女孩吗?怎么会跑到兰舍来?“是你?你怎么会来这儿?”
寻筝自然也惊讶了一下,不过随即便答道:“是你啊!我是来送佩剑的!”说罢把佩剑递给了他。
残棋接过佩剑,冷冷地开口道:“你可以走了!”
寻筝正暗自腹诽着怎么会有人这样冷酷,一边往外走,可门突然被打开了。
“公子!您……”绸儿慌慌张张地闯进来,看到寻筝却又缄了口。
“怎么了?”残棋不慌不忙地坐下,喝了口茶。
绸儿也不管寻筝是谁了,开口道:“您这么长时间不出去,叶大人等不住了,就闯了进来!”
“没有人拦住他吗?”残棋问她。
“有是有,不过可能坚持不了很久,您还是……”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绸儿无奈,退了出去。
寻筝愣在了原地,不知道他们说的是怎么一回事。
“你还要在这里呆多久?”残棋瞥了寻筝一眼。
“我……”寻筝刚要开口,忽然听见门外的嘈杂声。
“残棋!你怎么不出来啊!残棋,我们都等着你呢!”
“叶大人,您还是在大厅里等残棋公子吧!残棋公子马上就出去!”
“你给我走开!残棋,你开门啊!残棋!”敲门声重重地响起。
残棋起身,拉着还在愣神的寻筝走到屏风后,对她交代道:“不要出来!”残棋转身,并没有去开门,而是从容地回到桌前坐下。 寻筝眯着眼睛透过屏风的缝隙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突然,门被重重地打开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刚才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叶大人。和刚才外面的客人差不多,锦衣华服,三四十岁的模样。一看到残棋,完全没了刚才凶神恶煞的模样,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向他走过去:“残棋公子,可让我们好等啊!”
残棋没有看他,指腹轻轻捻着茶杯的外壁,清冷的声音传出:“叶大人何必心急?这样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怕是失了风度!”
“哈哈哈!”叶大人大笑着坐在他旁边,凝视着他:“为了见残棋公子一面,这风度……”突然,他的语调微微上扬,略显轻浮地说:“大可不要!”说着手竟然抚上了残棋的侧脸。
屏风后的寻筝睁大了眼睛,不明白这是怎么个情况。
残棋抬手一挥,打掉了叶大人的手,瞪了他一眼:“叶大人请自重!”
那叶大人也不恼,轻笑着看残棋:“残棋公子可真会说笑!”挥了挥衣袖,绕了一圈,得意地说:“你当这月竹馆是什么风雅之地吗?难不成残棋公子还天真的以为来这里的人都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残棋眸中尽是厌恶,语气也冷的很:“那又如何,也许我残棋就能首开先例呢!”
叶大人得意地冷笑,站起身来,绕到残棋身后,俯下身,在他耳边暧昧地说道:“不瞒残棋公子,刚才我已经给了馆主定金,若是残棋你跟了我,另一半赎金立刻便送到这馆中,从此,你便是自由身了,什么先例……都由你开!”说完还勾起了嘴角。
残棋握紧拳头,眸中燃烧着怒火,手肘往后一顶,就将叶大人推开了。
叶大人退了几步,站稳后,眸中显然多了几分怒气,微微呵斥道:“残棋公子什么意思?”
残棋不看他,望着窗前的古琴,冷笑道:“叶大人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难道连这点察言观色的本领都没有吗?”
叶大人微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理了理衣服,走到他面前,脸色也没有刚才的调笑,语气多了几分不屑:“残棋,我唤你一声公子,是给你面子,说白了,你不就是一个出来卖的吗?装什么装?”
残棋冷冷地眼神瞥向他,冷笑着:“那叶大人呢?不也是个嫖客吗?”
“呵!对!”叶大人冷笑着,语气狠了几分,盯着他说:“你说的对,我今天就要把这个嫖客名副其实了!也不枉你残棋的牙尖嘴利!”说罢便用双手抓住残棋的肩膀,将脸靠近他。
“你干什么?”残棋挣扎着推开他。但是叶大人的力气比残棋大很多,依然俯身往残棋脸上凑。
两人僵持不下。屏风后的寻筝看着这一切,虽然迷迷糊糊,但也从两人的只言片语中大概明白了,不管怎样,现在,残棋有危险,自己不能见死不救啊!
寻筝正要出去助他一臂之力,就被一道亮光闪了眼。
残棋微愣着盯着刺进叶大人腹中的佩剑。
叶大人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
残棋的手还没有放开佩剑,殷红的血浸湿了锦缎。
外面的绸儿还有叶大人的随从听见屋里的声响突然没了,便赶紧推门去。看见这一幕,绸儿和随从们都愣了。
“公子……你们……”绸儿支支吾吾地盯着他们俩。
“你竟敢行刺我家大人!”其中一个随从反应过来,大声呵斥道。
绸儿见情况紧急,连忙对那几个随从说:“叶大人似乎伤的不轻,你们快扶他去医馆吧!”
那几人权衡利弊,悻悻地抚着叶大人出去了。
“公子,你没事吧!”绸儿看着衣衫凌乱的残棋,担忧地问道。
残棋轻轻地摇摇头,摆了摆手:“你先出去吧!”
“是!”绸儿欠了欠身子,退了出去。
寻筝愣愣地从屏风后走出来,看着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残棋坐下,对她说:“你还不快走?等着被我连累?”
“你没有错!”寻筝突然开口,她都看到了,是那个叶大人的错。
“你觉得这是个讲究对错的地方吗?”残棋好笑地反问她,又不耐烦地说:“让你走你就快走!”
“不行!等会儿那些人一定会来找你麻烦的,要走一起走!”寻筝严肃地盯着他。
残棋好笑地看着她:“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你何必多管闲事?”
“我这是在救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寻筝敲了敲脑袋,苦思冥想着自己记得并不牢固的学问:“对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残棋只当她是一时冲动,安静地坐在那里也不动,只是对她说:“如果不出我所料,现在门口已经被包围了,别说我出不去,你如果现在不走,等一下人更多了,你也走不了了!”
寻筝嫌弃地朝他撇撇嘴:“逃跑谁走正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