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往的生活(108):梦境

一个北方乡镇集市,夏日火辣的太阳也抵不过附近山民忙里偷闲的热情。

一条卖水果的街上,一个光膀子大汉的水果摊位前,一个发如枯草,单眼瘦脸,穿着明显大一号褪色童军装,脚踩断带黄凉鞋,看年龄也就是十岁上下的小男孩儿突然停下了游荡的脚步,乌溜溜的黑眼珠轻飘飘的斜瞄到了眼皮正在打架的摊主身上。

浪哥就站在旁边不远处,静静看着那个小男孩儿。嘴角的微笑似乎说明他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果然,小男孩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动作抓了摊位上两个又大又黄的黄元帅放在身前,紧接着一个漂亮的后转身意欲若无其事的离开。小男孩儿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且欺骗性十足,奈何还是被被假寐的摊主逮了个正着。

“大胆小鬼敢偷苹果,哪里跑!”

背后一声晴天霹雳让若无其事走了两步刚欲窃喜的小男孩儿开始夺命狂奔,手里依旧紧紧攥着偷来的那两个诱人的苹果。

于是乎,一小一大,一瘦一胖,一小一大的俩人在众目睽睽下开始了一出在吃瓜群众间穿梭追逐的好戏。双方对镇子上的街头巷尾都十分熟悉,而且一个穿着断了带子的凉鞋,一个穿着呱嗒板拖鞋,半斤八两却互不相让。

小男孩儿很执着,好几次险些别抓住了都依旧不肯放开手里的苹果。

“这小孩儿肯定在想,要不是今天穿了个断了鞋带的凉鞋,就凭你个死胖子能追上小爷我。”看热闹的浪哥心里想。

卖水果的大汉也很执着,他撂下整个摊位没人看也非得追上眼前这个麻杆儿似的偷果小贼。

“这胖子肯定心里说:想当年哥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运动健将,今日若非穿了一双不称脚的拖鞋,如何能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如此羞辱。”浪哥猜度着。

这场发生在乡村集市上大汉追小孩儿的戏码,最终还是以小男孩儿用金蝉脱壳之计,扔掉手里的苹果落荒而逃,大汉捡起摔烂的苹果骂骂咧咧返回摊位而告终。

偷果失败的小男孩儿独自在田间土路上走着,然后一屁股坐在一条水渠旁边脱下脚上的拖鞋狠狠在石头上摔打着。

“你个不争气里东西,你个不争气里东西,要不是你不争气老子那苹果早就到手蓝。那可是黄元帅啊,又大又甜又酸,我最待见吃了你知道安办!”

小男孩儿又气愤又有些悲伤,最终还是无奈的把鞋重新穿上,随手拔了一棵狗尾拔草放到嘴里叼着,小眼睛飘着飘着定格在不远处的一条河,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得意的笑,然后嗖的从地上窜起来哼着小曲开始大摇大摆往前走。

山路很硬,很不平坦,周围的空气有些闷热。小男孩儿穿着呱嗒板儿凉鞋轻快的走着,时不时还小跳几步,手里晃动着不停变换的荆条儿、狗尾草、木棍儿和玉米秆,嘴里哼着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懂的无名歌曲,小脸和脖子被汗水浇出一道道黑泥沟……

浪哥不紧不慢的跟在后边,看着前边的小背影一会儿抓只蝗虫,一会儿摘个地梢瓜,一会儿砸只鸟,一会儿又捅个马蜂窝,似乎一个人的童年生活就是可以这么潇洒自在,无忧无虑……

山风阵阵,鸟鸣声声。一短一长两条影子一前一后印在地上,前边的轻快,后边的沉重。

没多久,天上风云变幻,突然大雨狂飙。

虽然找了一棵大树,可暴雨倾盆,浪哥还是淋成了落汤鸡。而他前边的那个小男孩儿已经彻底放开自我了。只见他脱掉衣服在头顶飞速甩着,另一只手里拎着鞋,沿着被雨水冲刷的山间小路开始高叫着一路狂飙,时而飞奔,时而滑行,时而摔倒在泥泞里圆润的滚着……

“小子,你看起来很欢生啊!弄这么一身泥就不怕回去你爹揍你吗?”浪哥在后边大声喊,可惜对方听不见。

等浪哥再次找到小男孩儿的时候,雨势也小了些。

在一个山村村头的山洞里,一堆篝火旁,小男孩儿正在烤鱼。跟他一起坐在地上的是另外一个大一点看起来老成一点的大男孩儿。

洞外的雨声很动听,洞内的火光映着俩个男孩儿稚嫩挂满笑意的脸。

浪哥在洞口静静看着他们,看得很仔细:浓密却还柔软眉毛,睫毛,脸上的晶晶细汗,闪动的眼睛,轻轻鼓动的鼻翼,洁白的牙齿,那一身混着泥土汗水的衣服……

“大龙,你看我今儿个带什么过来了,嘻嘻。”

“嘛?”

浪哥看着那个小孩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一场兴奋的打开然后送到大小孩的鼻子下说“你闻闻。”

“我擦,你还带了酒啊!”

“正宗五十度白酒,从我爹那儿偷哩。”

“不怕被你爹发现筛(揍)你啊?”

“嘻嘻,我爹那酒鬼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天三顿酒,自家喝了多少都不知道。再说了,我是每天倒一点儿每天倒一点儿,这小半瓶我可是费了一个多星期才攒下来哩,他铁发现不了。”

“果然是聪明里脑袋不长毛,嘻嘻,今儿个就让咱们大开喝界吧。”

“咯叽咯叽咯叽咯叽咯叽,嘻嘻。我还带了俩酒杯,咱们一杯酒一口鱼,好好米西米西。”

“一杯酒一口鱼,好好米西米西,嘻嘻。”

空气中弥漫着烤鱼的焦香、杂粮纯酿的酒香和田野的草香花香。浪哥就近找了个石头坐下来,在一边有些艳羡的看着两个小孩吃着鱼肉喝着小酒。俩孩子红彤彤的小脸和闪亮的目光中带着那个年龄该有的童真、满足和幸福……

“你们现在幸福吗?”浪哥似乎是忍不住,终于开口说话了。

两个正在大吃特吃的孩子似乎刚刚发现旁边还坐了个人,却也并没有感到奇怪,而是头也不抬的转过眼珠子看了一眼浪哥异口同声的笑着说:“幸福呀。”

“我看你们也挺幸福的。”浪哥在俩小孩对面一块石头坐下来,拿了一条烤鱼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问,“还是当小孩儿好,是吧?每天无忧无虑的。”

“不好。”小男孩直截了当的说。

“为嘛?难道你希望早点长大吗?”

“嗯,长大了才能想要嘛就有嘛哩。”

“呵呵。那你想要嘛?”

“嗯……”小男孩侧头想了想,然后指着自己的鞋说,“比如我想买一双新凉鞋我就随便买。可不像现在,一顿胖揍也不一定能换一双鞋。”

“就这么简单?”

“这根本就不简单好吧!”

“呵呵。那你们有没有想过自己长大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想过呀。”小男孩儿说,“会变成大人,跟你一样的大人。”

“跟我一样?”浪哥笑了,心里却在想,“我现在这样就是儿时梦想成为的模样吗?”

“呵呵。那以后你们有什么理想吗?”

“理想是嘛?”

“理想就是,就是你长大以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或者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成为什么样的人?”小个子嘟囔着突然停下嘴,站起身指着不远处的村庄说:“我想要一家人在一起的生活,我不想成为你那样的人。”

“我这样的人?我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从小没了家的人,长大靠杀戮赚钱失去了自我的雇佣兵。”

“什么?”

雨越下越大,乌云笼罩着大地将这个小山村似乎完全吞没,周围变得宛若黑夜。一道道耀眼的闪电穿破云层,随之而来的是更令人战栗的炸雷声。

浪哥顺着小男孩手指的方向,突然看到泥浆夹着断木,一股凶猛的泥石流瞬间将眼前的村庄夷为平地。

黑暗里,他似乎听到一声声短促无力的惊叫。


第二天一大早,刚从梦境里惊醒的浪哥坐在舒适的摇摇椅上有点心不在焉的闭目养神。

突然,门被推开,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就连白发都寥寥无几的老头进来蒙头就问:“阿浪,你这个故事里朗格、大龙还有来福他们这几个角色到现在都没还有交代清楚啊,比如他的身世背景,为什么加入雇佣兵。这些读者来信里都问了好几遍了。另外,下一章到底什么时候能交稿?你可是好不容易才写出这么个热门小说,千万别烂尾了啊!”

“这不故事才刚刚开始吗?我想着呢昂。”浪哥使劲儿揉了揉太阳穴,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嘎嘣响的肩颈说,“说实话这个坑不好填,最近我脑细胞都累死了好几个了都,还是想不出满意的情节来填充这个人物的过去。或许,我该把他们给删了。”

“别啊。这么关键的人物你删了那精彩程度就大大折扣了。我告诉你千万别冲动,冲动不但是魔鬼,还是高级毒药,能杀人于无形。”

“行,我知道了主编大人,您老容我过去我再想想,后边肯定能完美的补上。至于新的一章,我已经构思好了,接下来您就请好吧!”

“能不能先给我剧透一下,接下来你准备些啥子?”

“不能。”

“那你什么时候能交稿?”

“今晚,保证能赶得上明天的印刷出版。”

“哎呀,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最后再问一句,能先给你的主编大人剧透一下不,接下来你准备写啥子内容?”

“……能,你过来我悄悄跟你说。”

“我准备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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