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的第一本书

三曹诗选

上初中以后我才有了零花钱，除了买学习用品，慢慢地也攒了几块钱。学校在镇子边缘，中午吃完从家带来的午饭，同学们有的出去踢球，有的忙着写作业，有的趴在桌子上睡觉，而我则常常跑去镇里唯一的一家书店闲逛。

书店很小，水泥地面打扫的很干净，窗台上摆着几盆花。玻璃柜台把营业区隔开，柜台后面是高大的书架。北门的两个书架间挂着一幅半截的布帘，后面是办公区和库房。书籍按门类摆放在书架的不同位置，因为不是开架售书，要想买哪本书得喊售货员，让她取下来才能看到。我一般从书店的一侧开始，胳膊趴在柜台上一本本地审视它们的封面，看书名，看作者，看出版社，并从书的厚度猜测它们的价格。那时眼睛还不近视，书架上的书哪怕是书脊上的小字我也看的一清二楚。买书的人并不多，几个女售货员凑在一起轻声细语。以往去书店买书都是跟在父亲身后，他从售货员手里接过书，快速翻看一下，然后决定买还是不买。我第一次自己来书店时，还有些胆怯，鼓起勇气才喊来售货员让她给我拿一本书。她走过来看了我一眼，才从书架上取下来递给我。很奇怪的样子，好像说小孩子不是只该买连环画小人书吗。就这样只看不买有很长一段时间，店员都认识我了。终于有一次她问我，整个书店你都快看遍了，到底买不买书啊？我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连忙说买啊。哪一本？那一本！她把我指的那本书递给我。交钱吧！多少钱？7毛钱。我付了钱，拿着盖上鲜红购书纪念的新书急匆匆离开书店。

那是本《三曹诗选》，余冠英选注，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薄薄的一本小书。当时知道曹植的《七步诗》，学过曹操的《观沧海》，读过《三国演义》中的《短歌行》，还没读过曹丕的诗。说实在的，以我当时的水平根本读不懂那些诗，还有很多字不认识，注释里对用典的解释也不太理解，回家翻了翻，就忘在一边了。

好在我没有舍弃这本书，后来即使买的很多书都被淘汰，它却一直在我的书架里，现在也经常拿出来翻一翻。余冠英先生说，建安时期是文人诗的辉煌时代，曹氏父子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三曹中后人最推崇曹植，可我更喜欢曹丕。他的《燕歌行》“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别日何易会日难，山川悠远路漫漫”写女子思念远方做客的丈夫，是言情的名作；《上留田行》“居世一何不同？上留田，富人食稻与梁，上留田，贫子食糟与糠。上留田，贫贱亦何伤？上留田，禄命悬在苍天。上留田，今尔叹息，将欲谁怨？上留田。”一唱数转，写人世间的不平事，让人击节叹息。曹丕曹植兄弟之争，人们往往同情曹植，可曹植恃才放旷，他的文人性情可以是个好诗人，却做不了好皇帝，曹操和他的谋士们选曹丕继承衣钵是非常明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