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untry road, take me home. 乡村路,带我回家」是美国歌手John Denver《乡路送我回家》歌曲里的一句,每次回老家,经过那郁郁葱葱的一段山路时,这句歌词总会在耳边响起,而这样的闲情逸致并不是一直都有。也可以说,是婚后才有了这份安定,才会响起这句歌词。以前的自己,总感觉缺点什么,或者有些寂寥,甚至是压力,连回家的路都是崎岖的。
每个人对故乡都有一定的情结。我们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我们的视野首先是这里的山山水水,我们的味蕾首先由这里的食物激发。以至于长大了,不管走到天南海北都会寻觅那种味道。如果哪天有幸能品尝到,定会激起味蕾深处的记忆,获得巨大的满足。人类,身体的记忆往往比心理的更加诚实。心理的会通过大脑的控制,进行筛选,那些大脑接受的会让它们浮出水面,那些不接受的,便会打入冷宫,俗称潜意识,需要深挖。身体的记忆很多都是头脑还没来得及做出判断就已经有所感应了。对故乡的情结,身体的记忆可谓最为灵敏。
我的家乡在粤西,是一个小渔村。从城里回来,需要经过市、县、镇、村的路。小时候觉得是走完了世界上所有的路才能够回到家。长大了才知道,但凡出生在农村,不管哪个村子里的人都有这种感觉。交通,是当时乡村的最大障碍。
一路上山路十八弯,过了山就是海。看见海,家也就近了。现在感觉很轻松,有很多的时候感觉无比艰难的,特别是青春期的时候。
记得有一次放暑假,从广州回家,一路的颠簸加上晕车和饥饿,回到家竟把这种情绪带给了父母。埋怨。言语中大概是些对生活在这种地方的嫌弃,又暂时没有能力改变而自生怨气。印象中,妈妈说,你有本事就到城里住,不要在这里嫌三嫌四的。现在想想,可真是不应该啊。当时是如何产生了那么不好的情绪呢?应该是在城市看到了不一样的生活,心生向往却又无法获得,回到家乡就产生了对比,一对比人就不平衡了。一个人一旦开始嫌弃自己的家、家人,是怎么也快乐不起来的。因为我们无法去认同和接纳那个“根”。这个“根”是很多人的心病。
在疗愈课程中,当谈及“父母”这个话题,很多人都会止步不前,甚至想逃脱。和父母的关系是所有其他关系的基础。当这一关系没处理好,我们便像个刺猬一样,到哪里都带着刺,伤到别人,也伤到自己。
在上次的陪伴书写计划中,我们写了父母的主题。虽说是陪伴者,其实我自己也参与了疗愈,当时书写的内容,所产生的反思,这几天算是发挥了作用。想到父母,他们的年纪,他们的身体,就觉得没有什么事比他们更重要的了。马上订了车票,回家。
疗愈的最大作用是什么呢?如果是一个患了病的身体,进行疗愈之后,它恢复了脏器的机能,让整个身体开始正常运作。疗愈对应的不仅是身体,还有人的心灵,精神层面。那么,疗愈的最大作用是改变人的心灵,从意识层面开始,然后作用于行为上。行为发生了改变才是真正的改变。
书写计划中,我给爸爸和妈妈写了信,当然这些信都不会给他们看到。但是,我看到了自己。我也看到了他们对我的爱。而我对他们又做了多少呢?带课程、写公众号、写小说......这些感觉都很重要,每天都花很多时间,可这些对于他们来说毫无意义。对于他们有意义的是一个电话的问候,或者回家住几天。
回家。踏上归家的路。一个人。自从结婚之后就很少一个人回家,到哪里都有他陪着。这次真的是说走就走,第一次感受到作为自由职业者的自由。才意识到,成为自由职业者之后反而对自己更加苛刻,这种说走就走纯属罕见。
每个人都一条归家的路。这条路如何走?路虽然没有以前崎岖,心境也没有以前的对抗,可是容颜不再,年轻不在。能相处一天是一天,时间真的不会等人。
到家。和妈妈做着小时候做着的事,也不会有多少变化。问她什么时候退潮,可以一起去挖海螺。她说要过几天,这几天都是夜里退潮。和她去买菜,见到很多七大叔八大姨的,问了一遍又一遍:这是你女儿呀?都没见过。
在这个村子里没有多少人认识我。一年到头都没在这里住几天。
家里的阳光特别的透亮,透亮到睁不开眼,写作都需要把窗帘拉得密密实实。即便是家乡,也是需要时间适应的。
和爸爸第一次的交谈是:你要去看看你爷爷,他一个人住着,孤苦伶仃的。
不管爷爷对爸爸多么不公平,爸爸对他还是很有孝心。在这一点上,我觉得爸爸是个极其善良的人。
“会去看他的。这次回来一个星期,时间充裕。”我回应道。
家里热闹了一些,自从大哥成为一名返乡青年后,父母多少也有了伴儿。家里的海产品、农产品也多少有了现代化的销售。说到这个,我真的惭愧。家里除了海产品、农产品还有一个荔枝园,我至今没有帮过父母卖过荔枝,也不知道两老如何在每个收获的季节从山上扛上扛下地把荔枝卖出去的。这么说来,自己像个局外人。局外人可不都像是加缪描述的那样。我这样的局外人并不是超然型的,是一种逃避、不想面对型的。这么深挖起来,这也是对“根”的不接纳呀,用了逃避和敷衍来对待。说好听一点是“眼不见,心不烦”,可那样真的是有些冷漠了。
深挖需要勇气,挖到了什么没有被吓跑,好好看着,然后做出调整,这才是疗愈的完整过程。有些事情从理性到感性,再到真正接受,是需要时间的。要对自己耐心。
一回到家,上天台就看到父母从海里打捞回来的“海底燕窝”,一股熟悉的海藻味儿。我的房间就在天台上,一晚上睡觉都能闻到。家乡虽不像有些地方那么出名,但是某些品牌还是家喻户晓的,比如十八子菜刀、阳江豆豉、南海一号、炒米饼,还有就是和海藻有关系的知名果冻品牌:喜之郎。
由于是海滨城市,海藻是这里带来经济收益的海产品之一。“海底燕窝”是一款非常有益身体的海藻,它有清胃热以及增加胶原蛋白的功效。每年夏天,人们就会把这种海藻熬成膏,喝起来像果冻,因为它有养颜的功效,所以美其名曰为“海底燕窝”。这种海生物长在海边的岩石上,特别是危险的地方。爸爸会到比较深的海域去搜寻,妈妈不会游泳只能在浅滩。他们做了一辈子的体力活,劳下了很多的病根。每每想到这些,一阵阵的心酸。
大哥成为了返乡青年之后,主要是帮助家里卖些海产品和打理家里的荔枝园。海产品有干货,也有新鲜打捞上来的鱼虾蟹。不管是哪一种,其实都非常耗费劳力。以海底燕窝为例,它从海里到餐桌需要很多道工序:
第一步:到海里的岩石上采集,通常是烈日之下。
第二步:回家把小沙石挑出。
第三步:洗一遍淡水,晒干。
第四步:洗第二遍淡水,晒干。
第五步:洗第三遍淡水,晒干。
当它从原来的深紫色变成浅紫色,才可以用于烹饪。类似这样的海产品还有很多,比如牡蛎、海胆、虾干、鱼干等等。想做出天然的东西,劳力是第一的成本。
果园里有一部分是早熟的妃子笑,再过一个月左右就可以收获了。托大哥的福,自从他返乡,我小家里的伙食也改善了不少。父母年纪大,对科技一窍不通,顺丰这些生鲜冷链是不懂操作的。大哥回来之后,新鲜的鱼寄到我家冰块都还没融化。
从城市回到乡村,大哥也经历了一个艰难的适应过程,首先是和父母生活。很多子女远离父母,偶尔回来一趟都觉得很亲,像我这样。如果每天和父母生活在一起还能很亲,还能好好说话那才是真正的接纳。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生活方式,父母有父母的生活方式。所谓家和万事兴,团结是最基本的前提。回家前几天开始祈祷,先生也不断提醒:回家可不是回家那么简单的啊,你可以想想怎么为你的家带来团结的氛围。
有时候觉得挺无力的,可是想着如果我对他们都好好说话,对他们都真心真意,不把时间浪费在看手机上,哪怕只是为家里做一番清洁、打扫、一顿饭都是为这个家带来团结。这么想之后,也觉得没那么困难了。家里的氛围也在这样的行动中慢慢呈现出自然和谐。而我真的是这么做的。打扫、洗衣、做饭。时间在这个空间里变得慢了许多,感觉过了一整天才过了一个小时。非常奇怪。怎么在自己的小家感觉时间走得那么快,每天都争分夺秒呢?这么说起来连我都想做返乡青年了。
纯手工家乡海鲜粽,馅料:糯米,红豆,虾米,瑶柱,鱿鱼丝,咸蛋,土猪肉,蛤蒌叶一片。蛤蒌是家乡用来包粽子的草药之一。功效:祛风利湿,用于胃肠寒痛呃逆,脘腹疼痛,包粽子时可消除猪头的肥腻以及中和糯米的湿热。(点击可放大观看)
家里还保留着爸妈结婚时添置的床,那是木匠纯手工做出来的,已经有40年了,床头挂着三个红包。这是我们乡下的习俗。家里每添一个娃就挂一个红包,每个里面放着一毛钱。这是对新生儿的祝福。看着已经褪色腐蚀的红纸,露出80年代的旧纸币,真是感叹时光流逝。我们三个兄妹都在这张床上长大。小时候觉得床好大好大,现在看起来那么小。两个大人加一个娃算是很挤的。
床上有简单的装饰,几何图形,刷上一些不同颜色的漆。儿童时期的我,多少个夜晚我总是看着这些图形,想象着各种画面而入睡。现在看着这张床,才有了自己那个时候的全貌,虽然依稀,却看到一个孩子的简单和纯真。也了解到,一个孩子但凡能和父母在一起,条件多艰苦都不会觉得苦。我庆幸没有在童年期怎么离开过父母,哪怕他们有一小段时间去城里工作,我寄养在爷爷奶奶那里。看着这三个红包,想象着父母生养我们的时候。对于年轻时候的他们来说,迎来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孩子的时候心情又是如何?生活教会人很多东西,也同时带给人很多负重。在父母身上能看到这种负重。说话、声调、内容都没有怎么变过。我们能如何要求他们变呢?我们只能从自己开始,让自己变,然后接受他们的一切,让他们在短暂的人生里能够享有一点快乐。
和婶婶一起去逛海边,听着她的言语。心想,我妈和她真的不同啊。好像我就得配我妈那样的人做女儿的。
父子、父女、母子、母女的缘分是经历了多少的“安排”才走到一起的。那些心生的抗拒、不恰,只要这么想想便觉得不再过不去了。
去年的荔枝。今年的还要等一等,最先上市的是口感极佳的妃子笑。上图品种为玉荷包。(点击可放大观看)
外面已经烈日炎炎。在海边的人到了夏天皮肤都会被镀上一层古铜色。不管是农活还是海上的活,都是非常辛苦。海面的水蒸气扑到脸上,背上的太阳不断烤着,我们的盘中餐是经历了多少人的血汗。
在家里的日子还有些时日,我就暂且吹吹海风,过上几天没有时间观念的日子。那条回家的路永远都在,不知道你何时会踏上。路边的风景会变,你的心境也会变,那条路的方向不会变。开始吧,朋友们。伴随着John Denver的歌声:
Almost heaven, West Virginia
简直是天堂,西弗吉尼亚
Blue Ridge Mountain, Shenandoah River
蓝岭山脉,仙纳度河
Life is old there,Older than the trees
古老的生命,比树龄更久远
Younger than the mountains,Growing like a breeze
比群山年轻,像和风一样慢慢生长
Country roads, take me home
乡村路,带我回家
To the place I belong
带我落叶归根
West Virginia, Mountain Mama
西弗吉尼亚,山峦妈妈
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s
乡村路,带我回家
All my memories gather round her
围绕着她的,是我所有记忆 Miner's Lady stranger to blue water
矿工的妻子,没见过大海的人儿
Dark and dusty painted on the sky
烟雾和灰尘,笼罩着天空
Misty taste of moonshine,Tear drops in my eyes
月光朦朦胧胧,我的眼泪汪汪
Country roads, take me home
乡村路,带我回家
To the place I belong
到我生长的地方
West Virginia, Mountain Mama
西弗吉尼亚,山峦妈妈
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s
乡村路,带我回家
I hear her voice in the morning hours,She calls me
早晨她把我呼唤
The radio reminds me of my home far away
无线电广播使我想起遥远的家乡
And driving down the road
驱车沿路而下
I'll get a feeling,That I should have been home,Yesterday, yesterday
我感到我本应昨天就回家,昨天就回家。
Country roads, take me home
乡村路,带我回家
To the place I belong
带我落叶归根
West Virginia, Mountain Mama
西弗吉尼亚,山峦妈妈
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s
乡村路,带我回家
Country roads, take me home
乡村路,带我回家
To the place I belong
——摘自网络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