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漠心学概论》第五章 雪漠心学实践论13

需要注意的是,觉世之文化,意图觉醒之对象,为人心之灵性智慧,而非仅仅是知性智识。文明发展至今日,人类智识程度已然很高,科技以令人炫目之速度发展着,但这是否意味着世人觉醒程度也随之提高?是否意味着凡夫之妄心烦恼随之减少?实情恰恰相反,智识的高度发达,并没能使人将妄心转为真心,烦恼转为喜乐自由,情况甚至愈加恶化。这正是一个大大的警醒:知性已经跑得太快,把灵性远远落下了。解决人心之问题,依然是文化之觉世功能需要承担的重任。可以如此设喻:人类在前进的道路上,行进之快慢,或许可以由智识来决定,而奔赴的方向,究竟是对还是错,是光明还是黑暗,是自我提升还是自我毁灭,只有人心之智慧才能决定。任何人都明白方向的重要性,若是奔向错误之方向,速度越快结果越糟糕。文化之觉世,所起的作用,便是在那气焰腾腾无法停歇的前行潮流中,一次次矫正方向——这难道不重要?

第三个要探讨之问题是,觉世之文化,是否一定需要依附于其他形式才能传承,有无更好之选择?依附于政治者,正应了“靠山理论”,靠山在,文化兴盛;靠山倒,文化颓败。依附于宗教者,容易被宗教名相和体制所异化,甚至从解脱之工具变成捆绑之绳索。例如,同样是佛法,佛陀留下来的关于自由与解脱的教法,为何有人产生智信,有人却陷入迷信?信教者,信的是“教法”还是“教条”?当真理与人之组织形式和制度结合在一起之后,情况变得复杂起来,一方面,组织和制度有助于规范和管理人群,保障他们能够持之以恒,以正确的方式获得真理;但另一方面,组织和制度本身却渐渐显得比真理更加重要,以权威性掌控了人们的心,并且夹杂以人群利益之纠葛,导致组织之间和人群之间,产生分裂和斗争。显然,这绝不是真理之初衷。更有一些迷信者,将真理的表达方式当作真理本身,恭敬地匍匐于神佛面前,而这份恭敬又可能出于个人私欲或者恐惧,如此,对于心性之自由,不仅毫无益处,反而加深了执迷不悟。因此,真理若不冲破宗教名相,便很难真正达成觉世之效果。

觉世文化之传承,可以从两个方面进行探索与努力。其一,突破形式限制。觉世文化之真理,如同甘露醇浆,并非只能以某种特定形制的容器来盛装,完全可以根据时代和受众,以及自身传播之方便,随机选择适合的容器,如心性学说,它可以用儒家话语体系来表述,也可以用道家、佛家,或者其他文化的话语体系来表述,但它本身并不等于某一派别,就像酒不等于酒瓶一样,这正是第二点所要探讨的——改变依附关系,让文化不再是政治、宗教或其他形式的依附品,而是以文化为主体,让一切社会形式为文化所用。换言之,不依赖于某种特定的容器,文化本身依然存在,它与容器之间,并非“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之关系,实现这一转变并非易事,必须保持文化之独立性。这种独立,并非孤立于社会,因为文化本身就是社会活动之产物,只是强调保持文化的精神自守,不因容器之改变而改变真理的味道。世间权力也好,名利也罢,对于文化应该有敬畏之心,尊重文化之独立性,不要妄图篡改玩弄真理,而文化的传承者和传播者,更要注意守住自己,不要被容器改变了内容。

(待续)

附:作者介绍

雪漠,原名陈开红,甘肃凉州人。国家一级作家,甘肃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文化学者,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文学翻译与跨文化研究中心首席专家,复旦大学肿瘤研究所“人文导师”。曾获“甘肃省优秀专家”“甘肃省领军人才”“甘肃省德艺双馨文艺家”“甘肃省拔尖创新人才”“2015年中国品牌文化十大人物”等称号。著有长篇小说:《野狐岭》《深夜的蚕豆声》《凉州词》《爱不落下》“大漠三部曲”(《大漠祭》《猎原》《白虎关》)、“灵魂三部曲”(《西夏咒》《西夏的苍狼》《无死的金刚心》);诗集:《拜月的狐儿》;文化著作:《一个人的西部》《大师的秘密》(8卷)、《佛陀的智慧》(3卷)、“光明大手印”系列(10本)、“雪漠心学大系”《文化传播学实践教程》《雪漠心学概论》《雪漠智慧课程》等;文化游记:《匈奴的子孙》《堂吉诃德在北美》《山神的箭堆》《带你去远方》。作品入选《中国文学年鉴》和《中国新文学大系》;荣获“第三届冯牧文学奖”“第六届上海长中篇小说优秀作品大奖”、2004年度“中国作家大红鹰文学奖”“第二届中国作家鄂尔多斯文学奖”等奖项,连续六次获甘肃省委省政府颁发的“敦煌文艺奖”,连续三次获甘肃省文联和甘肃省作协颁发的“黄河文学奖”;入围“第五届国家图书奖”,三次入围“茅盾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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