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对社交恐惧症这个概念做过专业研究,只是把自己身上对世人的的感受,对他人的爱没有信心、对他人没有好奇心、下意识地与他人隔离、不能直觉感受小脾气,把这些感受一股脑放在这个概念里。但我并不害怕与人接触,也不害怕当众说话,我只用轻微来界定自己的感受。
自从我接触过正常的成年人以后,我才发现自己以前的不正常处,大抵表现如此:我不会八卦别人,很难参与别人的对话;我也不会主动关怀别人,很难与别人建立联结;我还不会分享自己的感受和想法,表达能力太差,没办法让别人了解自己。
我常常在与人对话时头脑空白,毫无思路,等到一结束对话,忽然就有了好想法,却发现时机已经错过。暗想如果我一直如此,会不会从此与社交无缘?
这种综合的感觉让我忽然意识到:我原来不会说话。对于一个已入社会的成年人,无比打击。连说话都不会,还有什么价值呢?还怎么在社会上生存呢?物竞天择,不分分钟秒杀你?
这种感觉的衍生症状是:我觉得其他人都很会说话,也很会听话,能从我说的话,听出我简单的想法。于是我特别怵头与妆容精致的女人面对面对话,我总感觉在“人精”看透了我的一切,总在腹议:你这个没价值的人,在这说的什么啊?
瞬间自卑到极值,痛苦接踵而来。不过生活还是要继续,我在痛苦一阵之后,开始尝试各种办法提升自己的信心。报了各种学习班,学习个人成长知识,练习成长技能,包括演讲、时间管理、健身、瑜伽和冥想。
健身和冥想带给我的益处最显而易见,另一种方式是广泛阅读和写文。
虽然我不会说话,但是当我的手指落在键盘上的时候,我可以自由地书写自己的思路,不论是什么感受和想法,都轻松地摆布在文本上,毫不畏惧会有人diss我,也不担心会被人报复打击。
阅读哲学和心理学,扩展自己对世界的认识,也发现了各类人种不同的世界观和价值观,逐渐从柏拉图描绘的洞穴里走出来一点,一边认识新知,一边返索自己是怎么从一无所知的婴孩变成不会说话的成人。
显而易见,有一个主因是母亲的打压,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挑错,无论说什么话,都要驳斥,情绪总会无端地爆发,当我想要与她分享内心感受,她只用一个字便浇冷我对亲切的所有向往:滚。
《儿童创伤记忆的遗忘与再现》适时引导了我。一边读书里的故事,一边回温自己的记忆。我的个性无比驯服,总想讨好母亲,也因此再被她辱骂时,万分伤心。我提取出来的童年记忆,捋顺一遍,发现都和一种情绪相关:委屈。即使是略带温暖的出游事件,我看待事件的视角也只是关注最失落的细节,遗忘了开心的感受。
童年的重度创伤,可能因为儿童的自我保护机制,被遗忘掉,等到成年再度恢复或者就此遗忘再不想起。但不论是否回忆起曾经的童年记忆,创收留下的潜意识影响,在整个一生中都会显现出来。
幸运的是,我只是轻度受伤,因而一直记得很多事件。童年过于弱小,只能接受父母之类的强人的力量压制,除了委屈无法反抗和逃避,当我又回温过去的事件时,我感受到孩子心里的委屈和痛楚,大滴的泪落出来,我没有阻挡自己的脆弱,在心里对自己说:你那时候的经历很糟糕,没有人能帮你,你以为再也没有人爱你了,你委屈又绝望。但是现在看看自己,你多么健壮有力量,能够实现自己的很多愿想,无论曾经多么弱小,你都有能力选择自己的生活,远离不爱自己的人,找到真正的爱人。
我让成年的自己抚慰了内心幼弱的孩子,痛快地哭了一场,曾经总是觉得背上沉坠,难以挺直,就在我掉泪的时候,背部酥麻,就像年幼的自己真得感到了爱和接纳。
哭完了,心里很透亮,我再也不用受那些经历的影响了,再也不会因为那些记忆感觉自己很差劲了。我就是一个有力量的人,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在爱的人身边生活。把阻碍自己的人留在过去,让全新的自己继续向前。
看完书里的故事,安慰好自己,又不免庆幸,自己的经历比起那些重度创伤的孩子,真是小巫见大巫,那些曾经在父母虐待中差点死掉的孩子,自发地抑制了记忆,却一生想要逃离差点让自己溺亡的水的控制,选择成为潜水高手,当他成年恢复记忆的时候,在高速路上昏了过去。
经此,我略略摆脱了与人说话时的自卑心,不论说什么,我都是现在有力量的自己,即使对方不喜欢我的话,不喜欢我这个人,我都有能力承担结果,童年时缺失的说话时的安全感,找补了回来。
我不会在和人交往时,拼命关注各种细节,然后怪罪自己种种做不好,再引发其他自卑项了。我经历的任何事件只是客观发生的一件事,不是为了要让我认定自己的弱小,变得畏缩,变得悲天悯人,相反,如果我想往前走,我就可以一直往前,如果我想成为更好的人,我就能变得更好。
我仍然不是擅长说话的人,但我相信高情商是可以练习获得的,真诚而温暖的人,总可以收获满满情谊。我还是没办法,像在爱意中成长的朋友一样,具有极好的直觉和感性,我用理性取代了父母留在潜意识里的糟糕言论,再从理性认定的善行里寻找接纳和爱。
成年人有很大的力量,只要开始行动,坚持下去,或早或晚,我会成为自己想做的人。
此心光明,亦复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