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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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的1月11日下午,张大明平静的大学生活被打破了。家里打来电话,父母亲因为操劳过度而双双生病住院了。顾不上收拾东西,张大明接到电话的下午连夜打车回到了三百公里外的家。

张大明的父母在他们当地批发市场经营了两家门市,平时为了节省开支都是亲自操持没有雇人,结果积劳成疾累坏了。从医院看完父母回到家里,张大明的姥姥给他做了一顿饭:“孩子,你在读大学的时候,你知道父母给你付出了多少?为了偿还债务,他们已经有半年时间都没有吃肉了,经常都是三天两头的吃咸菜。看看年迈的姥姥,想想躺在医院里的父母,张大明做出了一个决定:从今天开始他辍学了。

第二天一早,张大明骑着以前读高中时候的自行车去离家十几里地的门市上班。因为对自己父母从事的所有产品和经营一无所知,张大明一头雾水根本摸不着头绪。

正所谓“同行如仇家。”一碗饭一个人吃和一碗饭十个人吃,是根本不一样的。

看着手忙脚乱无所适从的张大明,所有的同行都等着看他的笑话。

也许有人会说也有同行处朋友处的比较好的。当然了,任何事情都有例外。

如果是生意特别好,全部都是卖方市场,这个也许有可能;如果是生意普普通通,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几乎为零。张大明在市场上工作了十几年,眼里看到的差不多都是兄弟姐妹最后为了争夺金钱操爹骂娘大打出手。

因为如果顾客进了你的店里批了货,那这单买卖不管挣几百还是几千,所有的钱都是进你自己的口袋,你想买什么就可以买什么,想吃什么就可以买什么。你想给自己家搞装修买家电买家具统统都可以,一点问题也没有。但是如果这笔钱让你的同行赚走了,同样的人家也可以拿着这笔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因为这笔钱是顾客的。谁能挣到手就是谁的合法收入。

一个多月以后,张大明的父母经过治疗出院了。然后张大明挑了一个星期六去了趟学校,把自己的被褥和书本都打包带回家。他没有告别同学也没有告别老师,悄悄的一个人去,悄悄的一个人走。

说实话,当时的他内心也是非常的纠结。不管怎么说中断学业毕竟是人生当中的一个重大挫折。但是多年以后的他,反而很庆幸当时做的选择,因为如果不是生活中出现的这些变故,他不会这么清晰的认识到社会的阴暗面以及人性的卑鄙和龌龊。

辍学之后的张大明每天天不亮就骑着自行车去市场,天黑了才回家,永远都是5+2白加黑的拼命工作。为了照顾有心脏病的父亲和有胃病的母亲,所有的重体力劳动他都包揽下来,因此也在2004年落下了腰椎间盘突出和腰肌劳损的毛病。最厉害的时候,他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本来医生要他在家里至少躺一个月,但是他在躺了一个星期之后觉得自己好一点了,然后就贴上膏药又到市场上去继续工作。

曾经有句话说,“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处处不养爷,爷当个体户。”包括到现在,在各全国各地大型的批发市场里,经营业户的受教育程度大家都可以自己去切身感受一下。包括改革开放之初最早做生意的那批人大家也都知道——基本上都是社会的边缘人群。也就是说游离在主体社会之外的人群,走投无路被迫去做的生意。

因此,所谓的批发市场就是一个小小的江湖,聚集了各种流氓无赖和人渣,就是各种不择手段赤裸裸争夺金钱的地方。

本来在张大明的父母生病之后,市场上的同行认为又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他们又可以每天从这个市场上多赚一笔钱了。但是他们万万没想到,张大明会辍学来帮助父母做生意!他们的如意算盘都落空了。因此就挖空心思的给张大明添堵。

由于张大明的辛勤工作和对待客户热情周到以及和上游供货厂家的关系都处得比较不错,因此自从张大明辍学以来张大明一家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这更加引起了同行的嫉妒。

他们去张大明收发货的托运站里去偷张大明的上游厂家放在货箱里的进货单,然后进来和张大明一模一样的货来砸价格,打价格战抢生意;等到有客户从张大明的门市批完货出来之后半路上截住客商,把自己的名片塞给客商,然后告诉客商说下次来找他进货,保证便宜;然后在下雨天的时候等张大明蹬着三轮货车送货从他门前的雨蓬下面经过的时候,用竹竿猛的挑蓬布,灌张大明满满的一脖子凉水;在下午收摊以后,把他们的垃圾扫到张大明的门口;在张大明门市上锁门的锁芯里塞木棒;如果有客商从他们的门市没批货,到了张大明那里张大明把货批给了人家,他们就会站在街上骂大街,指桑骂槐、穷极你所有想象力的污言秽语、长年累月的骂、习惯性的辱骂。

他们就认为张大明是一个任人捏的软柿子,想怎么欺负他就怎么欺负他。

张大明心里明白,如果自己不能忍辱负重而去跟人家打架,那么进了派出所不光要罚款还要留案底!他这么爱惜羽毛的人是肯定不会干的。况且还有几十万的债要还,打架的话正好中了人家的圈套,对自己未来的发展有百害而无一利!

张大明心中暗暗的发誓,自己一定要好好的做生意,挣到更多的钱出人头地!打架是打不出来钱的。

曾经在市场上有一位卖毛毯的阿姨,给张大明介绍过一个女朋友,但是莫名其妙的就吹了。后来听说那个姑娘的妈妈来到市场上打听张大明人品的时候,有同行对她说:“你姑娘说的那个对象是个懒虫!什么活也不干!好吃懒做,还嫖娼!”

把人家姑娘妈妈给吓跑了。

自从来到这个批发市场,张大明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人性之恶!在社会底层你死我活的竞争中没有同行期盼着你生意好!每个同行都想看你的笑话!每一个同行都想看你的热闹!没人期望着你成功!他们只关心自己。

在张大明生意做得好的时候,趁他忙得不可开交,他的同行们甚至都偷他家的货。但是那个年代又没有监控,即使被偷了张大明也只能吃哑巴亏。

曾经有一段时期,张大明有某款产品卖得非常火爆,有个同行老太太就搬着马扎,每天直接坐在他门头对面盯着看他卖什么货,然后回去告诉他的儿子,让他儿子进来同样的货和张大明抢生意。张大明根本就不能采取任何措施和行动,因为如果那样的话那个老太太就会倚老卖老,马上躺在地上装死讹你一大笔钱!

有的时候张大明打电话给厂家进货的时候,他的同行就站在他门市的玻璃窗外面,两只眼睛看着他记账偷听他打电话。

如果有同行的生意不忙了,就会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张大明身上:看他又卖了什么新货,发了什么客户,然后立马跟进,跟他抢夺市场、抢夺客户,而不是自己去开拓市场、积极的去上游寻找货源。

不要说人性有多么善良,那只能证明你涉世未深。

在这个批发市场里,张大明彻底把自己做学生时期的那点自尊全都抛到了泥地里任人践踏了。因为要偿还家里几十万的债务,张大明要在同行排挤的极大压力下度过艰难的每一天。

曾经连续好几年张大明都没买过新年衣服;曾经连续好长时间张大明中午吃饭只吃三毛钱一个的俩面瓤火烧或者一块钱的一盒白米饭,喝白开水不吃菜;曾经张大明提着两把八磅的暖水壶横跨整个市场,来回三四里地去提两毛钱一壶的热水喝;曾经有一段时期张大明都不敢谈恋爱!因为自己背负了一身的债务,他思想里没法说服自己去跟人家姑娘花钱吃饭。

八年后,张大明家里的债务全都还清了,还娶妻生子。正好在这一年,张大明因为过失杀人罪的发小刚子也从监狱里放出来了。

有一天,新承包了一处建筑工地的刚子到张大明的门市上去玩儿。然后张大明的同行又在那里骂大街,骂得极其难听。刚子就很奇怪,说这人很有意思,他在骂谁?!张大明说,他在骂我,八年了。刚子一个电话喊了四五个狱友过来,几句话的事情,所有这么多年来缠绕在张大明身边的问题全都奇迹般的解决了。

刚子说,“我们活着不能把自己搞得太累了。我们是要忍耐,但是不能让别人骑在我们的头上拉屎。以后这种事情如果再发生的话,你找我,我给你处理。”

经过了这件事情,张大明终于明白:道德和善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实力才能。从此以后,张大明终于过上了平安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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